“琴棋书画不过是幌子,衣裳首饰才是真章。姑娘若能穿上侯爷中意的衣裳,定能事半功倍。”
“横竖都是讨侯爷欢心的法子,试试又何妨?若不成,我再陪姑娘回荣国府便是。”
迎春轻咬唇瓣,此刻才恍然,自己与司棋的命运早已绑在一处,若无变故,二人怕是要相依为命。
司棋自然盼着能寻个好归宿。
踌躇半晌,迎春狐疑道:“你一个丫头,怎对那腌臜地方如此清楚?”
司棋一怔,干笑两声,“我有个表弟曾去过那儿,这些话都是他说的。不过,男子的喜好大抵相似,侯爷想必也不例外。再说,姑娘的兄长琏二爷不也常出入那种地方?”
迎春暗叹,辩不过,逃不掉,若只她一人受苦倒也罢了,偏要牵连旁人,实非她所愿。
“罢了……就这一次,若不成,往后休要再提。”
司棋喜上眉梢,连连应声,“好好好,试过便无遗憾。”
迎春接过那布料,翻来覆去地端详。
“这般羞人的物件,当真能穿?”
怕她反悔,司棋忙道:“自然能穿,晴雯亲口说的。让我瞧瞧,我帮姑娘换上。”
……
府中张灯结彩,
为庆贺岳山晋爵之喜,外院设下流水席,供下人们畅饮。
岳山出面致辞敬酒,而后返回内堂。
内堂更显喧闹,小丫鬟们将各处装点一新。
大堂内,戏班丫头们吹拉弹唱,翩跹起舞,两侧宴席座无虚席。
正中的高台上,太师椅已被撤去,换作一大一小两席,林黛玉端坐小席,含笑观戏。
岳山入内,乐声戛然而止。
庭院忽 竹声,小丫鬟们纷纷捂耳,喜庆胜似年节。
众目睽睽下,岳山登临主位,俯瞰满堂欢腾,确有阖家团圆之乐。
“岳大哥,就等你了。”
粗使丫鬟们鱼贯而入,揭开食盒,逐一斟酒,而后退下。
林黛玉凝望此景,轻叹道:“从前用饭,不过我们几人,一张炕桌便够。如今竟要摆这般大的席面,才容得下众人。”
岳山笑道:“人多热闹。往日妹妹独居无趣,如今有人相伴玩乐,还能分担琐事,岂不更好?”
“若让林妹妹独自打理这偌大的府邸,未免太过操劳。”
林黛玉轻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可岳山所言不无道理,府中事务繁杂,丫头们各有职责,即便换了旁人,终究不如用惯了的顺手。
她挽袖为岳山斟了杯酒,低声道:“罢了,我便再信岳大哥一回,可别叫我发现你藏了私心。”
“她们都等着岳大哥发话呢,还不开口?”
岳山含笑接过酒盏,环视众人道:“想必诸位已知我受封之事,此番入京,确是喜事一桩。”
“蒙陛下恩赐府邸,虽惹人艳羡,我却不敢懈怠。”
“闲话少叙。你们只管自在度日,若遇难关,望能同心协力,守住如今的光景。”
“我不在时,府中诸事多听林妹妹安排。”
林黛玉在桌下轻戳岳山腰间,悄声道:“岳大哥何必说这些?姊妹们向来和睦,哪需分什么主次?”
岳山笑着点头:“是了,是我多言。”
“今日诸位尽兴便是。雪雁?”
“嗯?”雪雁从碗碟间抬头,一脸茫然。
“你且收敛些,往后的好日子长着呢,别撑坏了肚子。”
满堂笑声中,宴席渐入佳境。
秦可卿与薛宝钗相邻而坐,你来我往地推让着菜肴,似近又远。
三春围着史湘云说笑,已融入了安京侯府的氛围。
邢岫烟与妙玉久别重逢,亦是欢喜。
丫鬟们嬉闹更甚,起初拘谨的荣国府丫头,很快被雪雁等人带得放开了性子。
少女们聚在一处,满室欢腾。
“岳大哥,府里的进项可有着落了?”林黛玉捧着酒盏凑近。
见她面颊微红,岳山接过酒杯轻嗅,确认是果酒后才放心递回。
“已有眉目,还需请示陛下再作打算。”
林黛玉与岳山碰杯,目光掠过他被酒水润湿的唇,自己亦仰首饮尽,浅笑道:“岳大哥想做的事,定能如愿。”
岳山忍俊不禁,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虽是果酒,也别饮得太急,当心身子。
晓得了,晓得了。
林黛玉晃了晃脑袋,拨开岳山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过分挣扎,只得任由他牵着,不再动作。
岳大哥,你这样如何用膳?
岳山唇角微扬,那便有劳林妹妹喂我。
呸,这般多人瞧着!
那我便不放。
无赖!登徒子!岳大哥你又耍赖!
岳山笑意不减,谁让林妹妹总躲着我,不肯来我房里?
林黛玉眼波流转,心中暗想:大庭广众尚且如此放肆,若去了你房里,岂非自投罗网?
可岳山待她不再如幼妹,而是视作妻子,这般感觉令她心绪难平。
她轻轻摇头,暗自警醒:不可沉溺于此,否则正中他下怀。
抿了抿唇,她横下心来,喂便喂了,横竖今夜我定要回自己房里。
说着,她夹起一块东坡肉送入岳山口中,又细心为他拭去唇边油渍。
偷眼望向席间,却见众人目光齐聚,她顿时羞恼不已,垂首不语。
史湘云艳羡道:侯爷与林姐姐真是神仙眷侣,叫人好生羡慕。
秦可卿掩唇轻笑,云妹妹是羡慕林妹妹觅得良缘,还是羡慕她坐在那个位置?
史湘云冲她吐了吐舌,扭头轻哼。
薛宝钗轻叹,何必点破?平白惹人不快。
秦可卿不以为意,不过试探罢了,谁知你们心思这般明显。
她侧首看向薛宝钗,笑意玩味,我实在不解,你们究竟作何打算。
薛宝钗暗暗懊悔与她搭话,此刻却避无可避。
你们个个心系侯爷,却不肯主动示好,难不成等他来讨好你们?瞧瞧上头,便知他心属何人。
迎春悄悄侧耳,想听薛宝钗如何应答。毕竟她跟随岳山最久。
薛宝钗别过脸,我们可不如你放得开。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如今我倒有些明白你了,不争不抢,终究一场空。
秦可卿眼中一亮,拍了拍她的肩,宝妹妹,咱们越发投契了。报刊之事包在我身上,今夜再借香菱一用……
薛宝钗本不欲理会她,听她这般言语,忙拈了块点心塞入她口中。
纤指轻抵秦可卿唇畔,薛宝钗压低嗓音道:这等话也敢嚷出来,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不成?
秦可卿偷眼去瞧林黛玉,见她正与岳山嬉闹,这才安心咽下糕点,细声道:宝妹妹教训得是,是我欠考虑了。
正凝神聆听的迎春忽觉肩头被人一拍。
惊得身子微颤,回首却见是司棋。
司棋使着眼色,朝上方努了努嘴,凑近耳语:姑娘,林姑娘更衣去了,您怎还不去给侯爷敬酒?
我...我不敢。
司棋岂肯功亏一篑,急道:不妨邀上三姑娘、四姑娘同去,众人一道反倒不显突兀。
迎春面染红霞,忆起方才秦可卿与薛宝钗的对话,暗忖凡事总要争上一争。左右张望片刻,温声道:三妹妹、四妹妹,我们初来乍到,理当向侯爷敬酒才是礼数。
长姐发话自是合情合理,探春与惜春各自斟了酒,随迎春行至岳山跟前。
迎春强忍羞意福身道:蒙侯爷与林妹妹垂怜,赐我们姊妹院落容身,特来敬酒以表谢忱,愿侯爷福寿绵长。
岳山讶然望向迎春,未料这木讷姑娘竟能如此周全。原以为会是探春开口,却见她面红耳赤嗫嚅不语。
他执起空盏宽慰道:诸位与林妹妹情同手足,既知你们在荣国府的处境,在此断不会受人委屈。待府里太平了,再作打算不迟。
三女齐齐道谢时,岳山忽觉手中酒盏已空。正要自斟,迎春已抢先执壶俯身。
她那圆领褂子与探春惜春的交襟装不同,俯身时衣襟微敞。岳山目光一凝,暗惊:这不是晴雯改制的前开襟胸衣?莫非下裳还缀着珍珠...
迎春强忍羞意斟酒,瞥见岳山凝眸注视,忙轻掩衣襟,心中既羞且喜——羞的是用了司棋教的法子,喜的是终见自己并非全无吸引力。
岳大哥,出什么事了?
林黛玉折返回来,见岳山怔怔望着迎春,眼中透着困惑。
迎春走近林黛玉身旁,为她斟满酒杯,我们是来向侯爷敬酒的,正巧遇上林妹妹,不如一起喝一杯。
林黛玉微微颔首,好,你们也别太拘礼,反倒显得生分了。
岳山勉强笑了笑,与众女一同举杯饮尽,心中却满是疑虑,想向迎春问个明白。
究竟是她穿了晴雯缝制的衣裳,还是外头本就流行这样的款式。
若果真如此,他原先的谋划便要落空,连早已拟好的奏折也无法呈递。
送三姐妹回席时,岳山凑近迎春耳畔低语:迎春姑娘,今夜入睡前到我房里来,我有事相询。
迎春霎时面红耳赤,只轻轻点头,脑中一片空白,连应答都忘了。
竟真有这般奇效,司棋果然没骗我,原以为这等荒唐事不会成真,谁知侯爷真要我夜里去他房中,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待会儿定要找司棋商量对策。
酒过三巡,众人皆已酒足饭饱,唯独雪雁还在大快朵颐,余者围坐闲谈。
见时辰已晚,林黛玉转向岳山道:今日忙碌整日,又闹了这许久,姊妹们都乏了,该回去歇息了。
她眨了眨眼,又添一句:我今晚便回去安歇,岳大哥也早些休息吧。
林黛玉竖起食指,正色道:岳大哥可不许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