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干笑两声,连连应承:这是哪里话,我怎会胡闹?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黛玉满意地点点头,离席时向邢岫烟使了个眼色,又唤道:紫鹃,晴雯,该回去了。
晴雯回头看了眼正埋头苦吃的雪雁,问道:那她呢?
林黛玉无奈道:她吃得慢,让她吃完带着小丫头们收拾干净。
……
回到房中,岳山仰卧榻上,仍在回想席间种种,喃喃自语:我只是叫迎春来问几句话,算不得食言吧,这可不叫胡闹。
可她身上那衣裳究竟从何而来?我这般超前的设计,难道世上还有雷同之物?若真如此,可就棘手了。
岳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怎的,头疼得厉害,浑身也提不起力气。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想必是迎春来了。不行,今夜若不问个明白,怕是难以安眠。
他甩了甩头,强打精神起身开门。
刚取下门闩,秦可卿便闪身而入,如一团烈火般扑进他怀里。
老爷,我算准了日子,今日是林妹妹的月事,她定不会来您房里。果然被我料中了!
岳山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林妹妹会那样说。
不对!他猛然惊醒,自己还有要紧事未办。
不成不成,今晚你先回去。要不......你过会儿再来?
秦可卿听罢此言,心中却另有一番思量。
什么?老爷莫非厌弃了妾身,另寻新欢?我不依,偏不走!香菱!还不快进来,让老爷知晓我们的厉害!
香菱应声而入,反手将门闩紧。
秦可卿急声道:快替老爷宽衣!
香菱素日温软,然闺阁之事早已娴熟,况侯爷曾教导,夜半的推拒实为邀约,自己每夜虽道不要,侯爷却从未心软。
侯爷,冒犯了......
岳山不敢挣扎,恐醉后力道难控伤及二人,只得连声告饶。
莫闹,当真有事。哎哟,你这妖精,快松手!
往日皆是岳山强势,此番主客易位,倒令秦可卿别生趣味,文思竟如泉涌。
此情此景,哪还顾得许多,
老爷可不能喜新厌旧,香菱再加把劲?
二人卖力施为,连 都扯得山乱。正缠绵时,忽闻叩门声又起。
秦可卿杏目圆睁:老爷果真另约佳人?我倒要瞧瞧是哪个狐狸精!
说罢怒气冲冲欲去开门,香菱急忙拽住其衣袖。
姐姐且慢,万一是林姑娘呢?不如先藏身。
秦可卿骤然清醒,纵使黛玉身子不便,前来查探亦未可知。即便他人,也需看清来者再作计较。
妹妹说得是,快躲起来。
环顾屋内,最宜藏身者莫过于靠墙的雕花衣柜。
二人并肩匿入柜中,恰留一道缝隙窥视外间。
此刻岳山衣衫破碎,连襟扣都崩落数颗,再难蔽体。
不忍迎春久候,只得硬着头皮应门,回望 的衣柜,心中暗叹。
真是孽障。
门闩方落,司棋见岳山襟怀大敞,顿时面红耳赤,悄声对迎春道:姑娘瞧,婢子早说侯爷正是此意,连衣裳都解好了候着呢!
岳山:
姑娘今夜怎的拘谨起来?席间反不如二姑娘大方。
见着侯爷时话都说不上几句,第一印象定然不佳,往后在这府里如何......
二字未出,探春已羞恼地捂住侍书的嘴。
休要胡言!谁说要争了?
侍书眉尖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因探春紧捂其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往后在外头须谨言慎行。众姊妹里,唯我居所离侯爷最近,若叫人听去闲话,再传出些风言风语,教我如何面对......林妹妹?
可记住了?
探春语带寒意,侍书只得连连颔首。
见其收敛,探春方松手转身理妆。侍书独留原地,腮帮子鼓胀,满腹委屈。
当初要我委曲求全的是你,如今让我莫要多想的又是你,横竖都是我的错。
若姑娘真有此意,眼下正是良机。
这等事本就宜早不宜迟。若能趁夜向侯爷剖白心迹,纵不能更进一步,也能得他平日多加照拂。
侍书愁眉不展,实在猜不透探春心思。
探春坐于妆台前,纤指缠绕青丝,无意识地画着圈。方才平复的心绪,又被侍书搅得波澜起伏。
原以为定国公府能逃离贾家牢笼,岂知又陷新困局。二者之别,在于此间牺牲可换前程,而贾府如暗无天日,她们不过是笼中金雀,随时要为家族利益联姻。
细想之下,若循旧路,婚嫁之事全不由己。在探春心中,世间再无男子可与岳山比肩。
究竟是敬慕还是爱恋,她站在岔路口踌躇不前。
室内静得出奇。待回神时,双颊已染绯红。侍书?来研墨。
连唤数声无人应答。探春起身寻遍内室厅堂,忽见门闩未落,心头骤紧:不好!莫不是......
......
迎春本存侥幸,只当司棋所言皆虚,不想岳山竟袒露上身来应门。男子健硕肌理乍现眼前,惊得她几欲昏厥。
司棋急忙搀住摇晃的迎春,低语催促:姑娘,万事俱备,此时退缩岂不前功尽弃?
偷瞥岳山身躯,司棋暗自咽了咽唾沫:侯爷既已准备妥当,断无回头之理。
赔着笑脸,她半推半扶将迎春送入房中。
侯爷见谅,我家姑娘初次造访男子居所,一时不适,稍候便好。
岳山唇瓣微启,终未追问司棋话中深意。
岳山为迎春斟了茶,微微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身子这般不适,二位稍候,我去去就回。”
司棋接过茶盏,见迎春神色恍惚,心中诧异:“侯爷衣衫单薄至此,竟还嫌准备不足?莫非连外裤也褪去了?还是嫌我们穿得太多?”
迎春盯着杯中清透的茶水,几片细沫浮沉,怯声问:“司棋,这茶……能喝吗?”
司棋眉头一蹙,对她的畏缩颇觉不耐。
“姑娘既已到此,早该想明白了。侯爷给什么,便喝什么。”
“若实在害怕,待会儿躲我身后便是。侯爷素有让丫鬟陪侍的癖好,兴许只需你在一旁看着。”
“看着?”迎春耳根发烫,“这……成何体统……”
可眼下进退无路,只得仰头饮尽,暗自祈求:“但愿这茶能教我昏睡过去,醒来便当大梦一场。”
岳山踏入内室,全然不知主仆二人心思百转。他拉开衣柜,从秦可卿与香菱手中接过衣物。
秦可卿递衣时,指尖故意掠过他肩头。
岳山侧身避开,低声道:“藏好,莫露踪迹。”
秦可卿抿唇轻笑:“还当是林姑娘,谁知来了更稀罕的。老爷莫非真对贾家姑娘动了心思?”
“胡言乱语!”岳山瞪她一眼,“不过问些琐事。你二人安分待着,不许出声!”
又对香菱道:“盯紧她。”
香菱一哆嗦,连连点头:“是,是……”
柜门合拢,岳山整了整衣袍,重回外间。见司棋绞着手站在迎春身侧,便温声道:“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坐?”司棋愣怔,“这……恐怕不妥?”
岳山笑道:“无妨,随意些。”
司棋迟疑落座,忽见他衣着齐整,全无狎昵之态,愈发困惑。
“侯爷可是嫌姑娘愚钝?她虽不善言辞,却真心仰慕侯爷,万望侯爷体谅。”
话音未落,她猛然起身,径直扑向岳山。
“姑娘胆小,不如由我……哎哟!”
岳山闪身避开——若非先前被秦可卿惊醒酒意,险些教她得逞。
岳山猛地起身,一把揪住司棋的后衣领,像拎小猫般将她甩了出去。
司棋虽是丫鬟中个头最高的,仅比岳山矮一头,却仍显得弱不禁风。
摔得晕头转向的司棋,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侯爷不是召我们来侍寝的吗?”
“侍寝?”岳山这才意识到误会大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迎春:“迎春姑娘,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迎春羞得无地自容,只能连连点头,不知如何作答。
司棋追问:“那侯爷夜里叫我们来是?”
岳山扶额叹息:“我只是想问迎春姑娘身上的 是自制的,还是外头买的,或是从别处得来的。”
说完又觉不妥,补充道:“迎春姑娘别误会,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这关乎我的生意。若市面上已有类似样式,我便不该向陛下提议做这门买卖。”
“此事牵连甚广,你可明白?”
听岳山说对她无意,迎春松了口气,心底却泛起一丝失落。
她本就缺乏自信,此番被司棋鼓动,决心放手一搏,却落得一场空。
想自嘲一笑,却笑不出来。
她垂首咬唇,低声道:“侯爷,我明白。”
岳山急切问道:“那肚兜究竟从何而来?那款式是我让晴雯做的,她恰好带回了房里。”
迎春强忍羞意答道:“是……我们从晴雯那里拿的。园中撞见她倒地,衣物散落,我们偷偷留了一件。”
“虽是多有误会,但偷窃是实,请侯爷治罪。”
她坚定起身,正要跪下认罪。
司棋无言以对,此事她本是主谋,见迎春未推责,心中感激。
她抢先跪地,声泪俱下:“侯爷,全是我的主意,肚兜也是我偷的。要罚就罚我,别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