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鸣笛,只是缓缓地、沉稳地、带着一种土豪的气场,朝着他和许悠悠所在的位置,平稳地驶了过来。
一头黑色的钢铁巨兽幽灵般滑来,悄无声息地停在许悠悠身边。
她仰着小脸,看着这辆比动画片里座驾都更具压迫感的大家伙,有些不知所措地怔住了。
“爸爸,这是?”
话音未落,驾驶座的车门应声推开。
一个身着得体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身形如松,步履沉稳。
他径直来到许念面前,微微躬身,那姿态带着一种旧式管家般的恭谨。
“老板您好。”曹勇的声音浑厚而清晰,“这是黄老师北京分公司的一辆备用车。他吩咐了,以后专门供您使用。手续正在办,过几天就能落到公司名下。”
许念的目光扫过眼前这辆崭新的路虎揽胜盛世版,又落回到毕恭毕敬的曹勇身上,一时有些恍惚。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低声道:“悠悠,叫曹伯伯。”
许悠悠的大眼睛眨了眨,立刻扬起一个毫无保留的甜笑,声音清脆:“曹伯伯好!”
这一声清亮的童音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曹勇脸上那副严肃的锁。
他惊喜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哎!老板,这是您女儿吧?长得真俊!”
“是,我女儿,七岁了。”许念笑着应道,报上建国门那家茶餐厅的地址,“曹师傅,先去吃个早茶,答应好她的,麻烦您了。”
“不麻烦,老板。”
许念说着,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拉后座的车门:“我爷俩坐后面。”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曹勇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利落而标准地将车门拉开。
他同时伸出一只手稳稳护在车门顶框,这是一个防止乘客碰头的专业姿势。
“老板,请。”
这套流畅的服务让许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习惯地笑了。
他先把女儿抱上车,自己再跟着坐进去。
曹勇始终躬身候在一旁,直到两人都坐稳了,他才用一种沉稳而悦耳的力度将厚重的车门关上。
那一声“砰”轻微而厚实,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哇!爸爸,这车好大呀!”许悠悠陷进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兴奋地用小手四处探索。
“喜欢吗?”许念边问边给她系好安全带。
“喜欢!”她用力点头,随即好奇地问,“曹伯伯是你的朋友吗?”
曹勇已经回到驾驶位,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悠悠可爱的脸庞,回头笑着解释:“悠悠,我是你爸爸的员工。以后你想去哪儿,告诉我就行了,曹伯伯开车带你。”
“真的吗?”许悠悠的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去任何地方?也能回山东找爷爷奶奶吗?”
“当然能!”曹勇毫不犹豫,“你父亲是我的老板嘛!”
“老板”这两个字,像根细小的芒刺,扎得许念浑身不自在。
他干咳一声,对曹勇说:“曹师傅,那个……以后别叫我老板了,听着别扭。”
曹勇思忖片刻,立刻找到了一个得体的称呼:“那我叫您许老师。”
“好,这个可以。”许念舒了口气。
“那,许老师您和悠悠坐稳,咱们出发了!”
曹勇应了一声,随即稳稳启动了这个庞然大物。
路虎平顺地汇入清晨的车流,朝着建国门的方向驶去。
……
上午九点,胡文慧抵达了今天的演出场馆。
这是一场在西城区举办的高规格拼盘国际纯音乐会,后台休息室里能听到日语和英语的交谈声。
日本着名轻音乐人堀川友太也赫然在列。
凭借《悠悠的夏天》与《与你同在》这两支横空出世的作品,胡文慧已是国内纯音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名字。
主办方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表演放在了最后,紧跟在堀川友太之后。
华夏交响乐团团长罗晋东也早早来到后台,他今天不只为捧场,更是带着任务而来——演出结束后,他将与众多表演的音乐人一同接受现场主持人的深度访谈。
台下,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其中甚至有两名专门赶来的日本记者,神情严肃地调试着设备。
……
下午。
当胡文慧在后台为最后的演出调整呼吸时,杨铭已经带着两个壮汉,将一台崭新的斯坦威立式钢琴小心翼翼地搬进了许念的租屋。
一上午的时光,就在早茶的香气和商场的琳琅满目中溜走。
许念几乎要把商场整个玩具区搬空,许悠悠只要说喜欢直接立刻下单,以至于曹勇不得不先将成堆的玩具和娃娃送回车里。
爷俩在米其林餐厅吃午饭时,许念再次邀请曹勇同坐,依旧被他恭敬地婉拒了。
此刻,玩累了也吃饱了的许悠悠,正坐在崭新的钢琴前,跟着爸爸学最基础的指法。
然而,这股新鲜劲只燃烧了不到半小时。
小女孩开始在琴凳上不耐烦地扭动身体,最后她嘟着嘴,直接宣布:“爸爸,我不喜欢弹琴。”
许念一愣:“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唱歌!”许悠悠的眼睛重新放出光彩,“你带我唱歌吧!”
“唱歌?”许念来了兴致,“行啊!那我们唱……《我爱你中国》?”
“不要!”她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是大人唱的!爸爸,你给那么多人写歌,也给我写一首小孩子唱的嘛!”
“给小孩子唱的歌……”许念沉吟着,目光落在女儿那双清澈得像一汪泉水的眼睛上。
一首经典的儿歌划过脑海。
“行,你稍等。”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音符与词句仿佛自己从笔尖流淌出来,一首旋律简单、歌词纯真的儿歌跃然纸上。
他拿着曲谱回到钢琴前,对女儿招招手:“来,悠悠,爸爸带你唱这个!”
钢琴声再次响起。
一个温柔的男声轻轻哼唱,一个小女孩好奇地模仿,很快,父女俩快乐的歌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
晚上五点多,胡文慧的压轴表演落幕。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散,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记者席上,国内某音乐杂志的记者满脸陶醉,喃喃自语:“这首《与你同在》,每次听都像是给灵魂做了一次按摩,这曲子……太治愈了。”
她身边,门户网站的记者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两名日本同行,语气里夹着挑衅:“都说日本轻音乐是世界顶级,今天听了堀川友太的曲子,也就那样嘛。胡文慧老师这两首,意境和旋律,明显更高出一截。”
“我也有同感。”音乐杂志记者眼中精光一闪,“哎,不如……一会提问环节,咱们就这个问题,揶揄一下日本的轻音乐?你想想看,‘中日纯音乐对比’这个标题打出去,流量绝对爆炸!”
“好主意!”门户网站的记者一拍大腿,“就这么干!待会我来点这把火!”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个足以引爆舆论的“炸弹”,被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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