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好不好”，如同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苏夜的心尖。
又像是一道最霸道的魔咒，让他那古井无波的大帝心境，都泛起了一丝无奈的涟漪。
苏夜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何等深邃的眸子。
仿若蕴藏着混沌未开，宇宙洪荒。
仅仅是一道目光，就让身下那具滚烫的娇躯，瞬间僵住。
楚灵儿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看到了师尊眼中的平静。
平静得……有些可怕。
没有欲望，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仿佛她此刻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在他眼中，与路边一朵野花的绽放，并无任何区别。
完了……
师尊……生气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从楚灵儿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那刚刚鼓起的全部勇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师……师尊……灵儿……灵儿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眶中迅速蓄满了泪水。
她想要爬下床去，跪地请罪。
可身子，却被那道目光，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夜看着她。
看着这个刚刚经历了三天三夜残酷道争，此刻却又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徒弟。
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写满了惊恐与委屈的小脸。
他心中，轻轻一叹。
生气？
倒也谈不上。
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当真是个异数。
寻常修士，得了他一丝混沌本源，便要闭关数十年，才能勉强消化。
沐曦那样的轮回仙体，也需要时间来沉淀稳固。
可她倒好。
那颗由天生丹体和混沌本源熔炼而成的“混沌道丹”，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一个对混沌本源，有着无尽贪欲的……饕餮！
刚刚那三天三夜，看似是她在与沐曦争道。
实则，更像是她这颗“混沌道丹”，在疯狂地，本能地，吞噬着一切可以让自己壮大的养分！
如今道争结束，养分断绝。
这颗刚刚“吃饱”了一顿的道丹，自然会发出最原始的饥饿嘶鸣。
而这种源自道基的空虚与渴望，直接反馈到了楚灵儿的神魂之上。
这才有了她此刻这般，不顾一切，违逆师命，也要回来“乞食”的举动。
说到底。
是她那颗独一无二的道丹，在作祟。
也是他苏夜，亲手造就了这一切。
“抬起头来。”
苏夜的声音，淡淡响起，听不出喜怒。
楚灵儿娇躯一颤，不敢违抗，噙着泪，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苏夜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她光洁的眉心。
那枚翠绿色的“苏”字奴印，微微一亮。
“嗡——”
楚灵儿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涌入识海，让她那因为恐惧和渴望而混乱不堪的心神，为之一清。
“告诉为师。”
“你回来，仅仅是因为丹田空虚，道丹渴望吗？”
苏夜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魔力。
楚灵儿娇躯再颤，贝齿将下唇咬得更紧了。
她知道，在师尊面前，任何谎言都是徒劳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不甘。
“不……不止……”
“灵儿……灵儿不想输给三师姐！”
“三师姐是洞虚五重天，灵儿只是三重天……”
“我们之间的差距，被拉开了……”
“这一次，灵儿输了……下一次，灵儿不想再输了！”
“师尊，灵儿想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
“只有变强，才能永远追随在师尊身后！才能……成为对师尊最有用的‘丹’！”
说到最后，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火焰！
原来如此。
苏夜心中了然。
渴望是真。
不甘也是真。
这丫头，看似娇憨软糯，骨子里，却藏着一股不输给任何人的狠劲与傲气。
也好。
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若是没有一颗勇猛精进，不甘人后之心，又如何能攀登那大道之巅？
“既如此。”
苏夜收回了手指，语气依旧平淡。
“那便如你所愿。”
“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你要记住了。”
“机缘，从来都不是白白得来的。”
“这一次，你能从为师这里，压榨出多少混沌本源，能将你的修为，推到何种地步……”
“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话音刚落。
楚灵儿还没来得及反应。
一股比之前三天三夜，加起来还要磅礴，还要精纯，还要霸道的混沌本源！
轰然间，从苏夜的体内，爆发而出！
“轰隆！！！”
整座宗主寝宫，都为之剧烈一震！
虚空之中，大道和鸣！
无数金色的莲花，凭空涌现，又在瞬间被那灰蒙蒙的混沌气息，碾压成最原始的道韵！
楚灵儿那双美丽的眸子，瞬间瞪得滚圆！
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趴在师尊的身上。
而是趴在了一方……即将开天辟地的……混沌宇宙之上！
那股力量，已经不能用“浩瀚”来形容！
那是创世！
那是终结！
那是……万道之源！
“师……尊……”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下一刻。
她的意识，便被那无穷无尽的混沌洪流，彻底吞没！
……
这一次。
没有沐曦在旁分担压力。
楚灵儿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苏夜那毫无保留的灌溉！
第一天。
“嗡嗡嗡！”
她丹田之内，那颗混沌道丹，疯狂旋转，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海量的混沌本源，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万古洪流，被它鲸吞牛饮一般，尽数吸入其中！
仅仅半日功夫！
“咔嚓！”
一声清脆的瓶颈破碎声，自她体内响起！
洞虚境三重天巅峰……破！
洞虚境四重天！
楚灵儿的修为，在昏睡之中，便完成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突破！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
混沌道丹在吞噬了海量的本源之后，体积并未增大，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璀璨！
丹体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玄奥无比的先天道纹！
它不再是被动地吞噬。
而是开始主动地，以一种楚灵儿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去解析，去炼化，去提纯这股涌入体内的混沌本源！
一股股经过它“粗加工”后的精纯道韵，开始反哺楚灵儿的四肢百骸，淬炼着她的轮回仙体！
而在“炼化”的过程中，一丝丝更加精纯，更加贴近本源的“混沌道韵”，竟顺着二人交合之处，缓缓地……回流向了苏夜的体内！
“嗯？”
闭目养神的苏夜，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丫头的混沌道丹……
竟然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
不仅能为她自己提供力量，甚至已经可以开始……反哺“宿主”了？
虽然这股回流的道韵，对他大帝级别的修为而言，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但其本质，却无比的精纯！
就好像……
将一块蕴含着杂质的混沌神金，反复捶打，锻造成了一枚毫无瑕疵的……道纹金针！
有趣。
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苏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输出的混沌本源，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他倒要看看。
这个他亲手“炼”出来的宝贝徒弟，极限，究竟在哪里！
“轰！！！”
得到了更多的“材料”。
混沌道丹的炼化速度，陡然暴涨！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洞虚境四重天巅峰……破！
洞虚境五重天！
楚灵儿的修为，在第二天，便追平了三天前，沐曦燃烧轮回本源，才勉强达到的高度！
第三天。
寝宫之内，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混沌的海洋。
肉眼可见的道韵，如水波般荡漾。
床榻之上，楚灵儿的娇躯，已经完全被一层翠绿与混沌灰交织的神光所笼罩。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早已超越了洞虚五重天的范畴，正在向着一个更高的层次，发起冲击！
她的眉心，那枚“苏”字奴印，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翠绿色。
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那是大道法则，具现化的体现！
“轰！轰！轰！”
她的体内，传来了如同上古神魔擂动战鼓般的轰鸣！
那是她的混沌道丹，在进行着最后的蜕变！
它在冲击！
冲击那洞虚之上的……化神之境！
不对！
不是化神！
而是……洞虚境六重天！
苏夜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动容。
这丫头……
竟然要凭借他灌注的本源之力，强行打破洞虚境的桎梏，一步登天？！
疯了！
简直是疯了！
自古以来，从未有修士，敢如此修行！
这已经不是在夯实道基了，这简直是在用神火，烧铸空中楼阁！
一个不慎，便是道基崩毁，神魂俱灭的下场！
“哼！”
“在为师面前，你想死，也得问问为师，同不同意！”
苏夜冷哼一声。
大帝神念，轰然涌出！
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笼罩了楚灵儿的整个身心，强行接管了她体内那股即将失控的磅礴力量！
“给本座，凝！”
言出法随！
那即将爆炸的混沌道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压缩！
那即将冲破天际的修为，被死死地按在了洞虚境五重天的巅峰！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韵，所有的法则感悟……
尽数被苏夜以无上神通，强行打散，而后重新熔炼，一遍又一遍地，灌注回楚灵儿的经脉，骨骼，血肉，神魂之中！
不求突破！
只求……圆融！永固！
一遍！
十遍！
百遍！
千遍！
……
不知过了多久。
当寝宫内那狂暴的混沌气息，终于缓缓平息下来时。
三天三夜，已然过去。
床榻之上，楚灵儿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与委屈。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与自信！
她能感觉到。
自己体内，蕴藏着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虽然境界，依旧被“卡”在了洞虚境五重天巅峰。
但她的道基之稳固，神魂之凝练，对大道的感悟……
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
她甚至有一种自信！
现在的她，若是再对上三天前的三师姐。
她，一根手指，便能将其轻松碾压！
这一切……
都是师尊赐予的！
楚灵儿翻身下床，没有丝毫的羞涩与忸怩。
她动作优雅而又虔诚地，从地上捡起那件被她自己扯落的罗裙，重新穿好。
而后，她走到床边，对着依旧盘膝而坐的苏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地面。
“弟子楚灵儿，谢师尊……再造之恩！”
她的声音，清脆，坚定，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感激。
苏夜缓缓睁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起来吧。”
“修为已固，便退下吧。”
“是，师尊。”
楚灵儿再次叩首，这才缓缓起身，莲步轻移，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出了宗主寝宫。
自始至终，她都不敢，将自己的后背，朝向自己的师尊，自己的……神！
“吱呀——”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吱呀——”
又缓缓合拢。
寝宫之内，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苏夜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从龙床之上站起身，只觉得神念，传来一阵久违的……疲惫感。
不是灵力上的消耗。
而是心累。
是那种，连续三天三夜，全神贯注地，去操控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为一个小小的洞虚境修士，进行最精细的“道基手术”，所带来的精神疲惫。
这比他当初，跟那尊手持帝兵的圣人王大战一场，还要累！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扶一下旁边的龙柱。
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
堂堂大帝强者，扶墙？
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收回手，负于身后，强行挺直了腰杆。
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感叹。
“这个逆徒……”
“简直比上古饕餮，还要能吞！”
“总算是……把她给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