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看到是个梳了双髻的小姑娘,挤出一个笑脸,“是些草种子。”又看她没有大人一起,以为陈苗是和大人走失了,就好心的提醒她,“你可别和不认识的人搭话,拍花子的最喜欢你们这样圆圆的小孩儿了。”
圆圆的小孩儿,是说我胖吗?陈苗看看自己不算圆滚滚的身材,习武已经一年有余了,六岁的她也开始拔高个子了,早就摆脱了胖的范畴,怎么还能说自己圆圆的呢?不过看到有跟着大人一起来卖菜的小孩儿,枯瘦如柴的孩子像根麻杆棍儿,因为孩子们瘦弱,就显得那些稚嫩的双眼更加突出圆睁。对比他们,她真的算胖了。
陈苗哀叹一声,小手扒开老农的麻布袋子,和年前武大掌柜送来的那一小袋子的草种很像,她问老农这是不是苜蓿草。
老农点点头。
陈苗好奇老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苜蓿草种子,按理说整个华夏的农文化都是围绕着粮食发展的,华夏老农对粮食的珍视和爱惜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么多的苜蓿草种子,肯定需要八九亩的农田来耕种,没有一位华夏的老农会将自己的田地拿来种草种子的。
说起这些草种子的来历,老农就要掬一把辛酸泪。
他原是临兆府人,金人打来的时候他们一村的人随着朝廷南逃,只可惜逃跑的路上死伤无数,才逃到兴元府这边,就传来金人已经占领临兆府的消息,朝廷就送了一位和亲公主过去,金人收到朝廷赔的银两物资和公主,就没有继续进攻了。
但是临兆府没有逃出来的汉人就被金人收编做了奴隶,他们的田地只能种植牧草,跟所有的游牧民族一样开始蓄养牛羊。老农家在临兆府原有五亩良田,十亩下等田,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虽然不富足,但是也能吃个六七分饱,现在逃到了兴元府,没有一分地,朝廷只说让他们自己开荒,免三年赋税,就没有别的安家费了。
如今前朝也被大梁替代了,太宗治国的几年也给了大梁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老农一家虽然只活下来了六人,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辛勤耕耘,还遇上大梁太祖太宗两代登基大赦天下,多免租了四年,一家人也在兴元府安定了下来,继续过上不富足但是能吃六七分饱的日子。
就是去年他们现在村里有人跟着商队去了临兆府,遇到了老农弟弟一家。原来弟弟当时逃跑的时候没有死,只是滚下了山坡断了腿,后来被一户人家救了,继续生活在临兆府,这次也被商队招进来做苦工,闲聊的时候就说到了当年的逃难,一核对,竟然是同村人的亲弟弟啊。老农弟弟听说哥哥和老娘还活着,那个开心啊,就让同村人回去的时候把他这么些年存的二两银子带回去孝敬老娘。
老农收到了二两银子,还听说弟弟还活着,在当地成了亲,也有儿有女,一家人抱头痛哭,老农就前往边防打听弟弟那边的情况,弟弟也在打听他,两兄弟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见面,得知弟弟一家现在一家就是放羊养牛种草,粮食全靠买,银钱全靠做苦力。弟弟也知道了哥哥这么多年送走了老爹,养活老娘,一家人从吃树根挖野草终于能吃上黑面馍馍,一年到头也能吃上几次肉了。于是两兄弟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这次见面弟弟给哥哥抱了一只小羊羔子,牛肉干,哥哥将家里的银子换成了粮食,背着老娘给小儿子烙的大饼子。又听弟弟说现在金人的地盘牧草种子已经饱和,家里的牧草种子卖不出去,牛羊的需求也饱和了,就没钱换粮食了,想让哥哥帮忙卖掉些东西。
老农就等着弟弟带了两大麻袋的牧草种子,打算卖出去之后给弟弟换成粮食送去。
陈苗忍不住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农跟着叹口气,吐露了自己愁苦,看着陈苗小大人似的感叹,终于露出了一个质朴的笑脸。
“伯伯,这些种子我都要了,您开个价。”
“这个,小姑娘这个是牧草种子,不能吃,你家就是要喂畜生也用不了这么些。”老农听闻陈苗全包了,反而赶紧阻止,免得陈苗不懂,也觉得一个孩子做不了主,不想做这单子生意。
“伯伯,我知道这个的,我爹年前就已经在买了,还是不够,加上您这两袋子,倒是差不多,您开个价吧。”陈苗既然想扩大养殖,并且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喂养,当然就要考虑这些易种活不挑地还能改善土质的牧草啦。两袋子都撒在自己新得的二十亩沙地上,再分些给村里能一起养兔子的人家,这样就差不多了。
“这个种子在那边是要二十三文钱一斤,我,我……”老农想给弟弟卖高一点,但是又怕把生意吓跑了,他都在这里蹲了两天了,来人一问是牧草种子就摇头走了。
“那就给每斤给您加两文,算作路费,您这里一共多少斤呢?”陈苗爽快的给加了两文钱。这个苜蓿草的种子在现代一级的需要四十多一斤,老农的这个种子品相不错,颗粒饱满,色泽也光亮,二十五文钱绝对算得上便宜了。
“有,有二百六十多斤,算,算你二百六十斤。”老农把种子推回来就称过重量了。
“那就是六千五百文,您是要银钱还是铜板?”陈苗一下子就算出了价格。老农早就盘算过了,他和弟弟想着能卖个五两就是很高了,谁知道小姑娘直接给每斤加了二文钱,还给包圆了。
老农忐忑不安,“小姑娘,要不我给你少一点。”
陈苗忍不住哈哈大笑,“伯伯,还有卖东西嫌赚的多的吗?我给您六两银子,五百文铜板可好?”说着陈苗就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六两碎银子递给老农,“伯伯,你需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叫我爹赶车来,还有五百文铜钱也等我去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