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太阳高悬在天空中。王永好提着一个竹筐走了进来,竹筐里装着一小笸箩粗面窝窝,另外还有一瓦罐热气腾腾的大杂烩,里面的汤汁看起来油腻腻的。
陈斗看到王永好,脸上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他连忙起身,先去洗了洗手,然后招呼着其他五个人也赶紧去洗洗擦擦,过来一起吃。
趁着他们还在洗手,王永好走到一旁的柴火垛边,从一个框子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旧泥炉,她将泥炉摆在唯一的一张大工作台上,从旁边的柴堆里捡了一些细树枝,熟练地点燃了火,又给小茶壶接满水,座在泥炉上烧开水。
五人洗的很仔细,他们已经被臭麻木了,这会儿觉得他们的鼻子是多余。他们将围在脸上的布巾取下,洗干净擦擦脸,又洗一把铺开晾一下。茶开了,他们也磨叽好了,像只蜗牛一样的爬到工作台边,双手接过陈斗递给他们窝窝,筷子够用,粗陶碗只有三只,陈斗用一只,其他两只让他们五人分着用。
王永好看他们开始吃了,再接了一壶水,搁在火炉上就先回家。
陈斗大口大口吃个三个窝窝,五个人食不知味的每人勉强吃了一个,肚子是很饿,可是心里犯恶心,让他们吃不下。
等到天暗下来了,陈斗再次洗净手,他升了火烧了一锅水,打了一盆水到柴火垛后面兑上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物才收拾好。
五个人依然是麻木的,洗脸洗手。
“好了,咱们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还想学的明日还是早起来这里,晌午管饭,记得带套换洗的衣物。”陈斗不看他们。他知道硝皮子是个辛苦的恶心人的活,要不是家里没有营生,要不是陈苗和赵逢春去偷学了人家的秘方,要不是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他也不想干这门。
不过他有陈苗给他的秘密武器,要不是今天要选吃苦耐劳的好徒弟,他肯定早把东西带上了,也不至于闻了一天的臭味儿。
晚上回到家,看到老李头子端着碗正在烘房外面看火。
“叔,你咋不坐桌上吃呢?”他赶紧走向老李头子,“我来烧火,你回去坐桌上吃。”
老李头子喝着番薯煮的甜汤,吃着窝窝,菜碗里有油汪汪的韭菜炒鸡蛋和清炒南瓜,“我就在这儿吃,我要给阿苗看好她的兔子肉呢,你可别抢我的活儿,赶紧回去吃吧,就等你呢。”
陈斗无法,老李头子从炭火堆里扒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陈斗,“给,拿回去给家里甜甜嘴。”
这是煨在火里的番薯,陈苗让老李头饿了可以扒出来垫垫肚子的,后来又说吃多了烧心,还让老李头子多拿几个窝窝,可以烤着玩儿吃。
“行,那我先回去吃,到时候换你老人家。”陈斗接过番薯,抓了一把茅草包住,不然烫手,就大步先回家了。
家里就在等他呢。王永好做好饭先去喊老李头子回来吃,老李头子不愿让灶火离了人,就让给送点吃的就行,王永好只能先每样菜都给老李头子夹上,端了一碗菜一碗汤几个窝窝送去。
家里现在只有陈斗两口子,老李婆子和陈苗,四个人饭也吃的快。老李婆子牙口不好,将窝窝泡进汤里,泡软了再吃,家里的菜也是独留一份闷在锅里,软烂了才给老李婆子。
吃罢饭,王永好收拾桌碗,老李婆子洗刷是不让王永好沾手的,陈苗在陈宿的房间写写画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又有啥鬼点子了。
陈斗等王永好进房,交代了她给准备几个秘密武器,他又问兔肉还要烘多久。
“别说这烘房真是好东西,咱去年风干差不多要六七日才能干透,这烘房一日就好了,今晚是不用守夜的,李叔等会儿就要回来了。”王永好闻闻陈斗身上,还行,怪味不大,“饭前我们就把辣椒都收了,你也别去替李叔了,咱们今晚把辣椒籽都敲出来呗。”
正说着,李老头子在院子里喊陈苗,“阿苗阿苗,火差不多了,跟爷爷去看看。”
“好嘞。”西厢陈苗应了一声,影在窗户上的小身影从椅子上跳下来,吹了油灯,噔噔噔跑了出来。
“得,我先去看看干的咋样了,还要烧火不,回来就敲辣椒。”说完,陈斗也推门出去。
爷子孙三人踏着明亮的月光往兔舍那边的烘房走去。
灶膛里没了明火,猩红的炭火发着余热。三人在门口脱了外衫,搁在门口的篮子里,点了油灯,小心翼翼的走进烘房。
烘房内热腾腾的,干燥的热气一下子就把人的脸熏的红彤彤的,他们三人分别在不同位置不同高度取了几只兔子。
“我看行了,就等着明天放凉了收起来。”陈斗说。
“行。那爹,明日我们去找武伯伯吧。”陈苗酱香和香辣的风干兔子各拿了五只,明天带去给武大掌柜尝尝味道。
“行。”陈斗给老李头子照亮眼前的路,先扶他出去,再去接过陈苗拿的十只兔子,一把抱起闺女出了门。
王永好烧了热水等他们回来就给三人兑了洗脚水,陈斗先给老李头子的端去他那屋,再端着自己的脚盆子回了东厢。
陈苗的小脚丫子放在陈斗的大脚丫子上,两只脚都被水烫的红彤彤的,陈斗坏心眼的大脚一抬,陈苗的小脚丫子就沉入盆底,小丫头立马吸吸溜溜的抽回自己的脚,气呼呼的踩上陈斗放在盆沿上的大脚丫子,“爹!”
“哈哈哈。”陈斗弯下腰给闺女搓搓小脚丫子,继续将大脚丫子放进盆子里给闺女当垫脚的石头。
“你看你们爷俩,把地都弄湿了。”王永好铺好被子,嗔怪的给他们爷俩拧着热帕子,让他们把脸擦擦。
陈斗先给闺女擦,才给自己擦。
“行了,你洗吧,我领她去厨屋擦擦汗,不然夜里踢了被子要受凉。”王永好搓洗了洗脸巾子,拿了擦脚布给陈苗擦干脚,拿上干净的寝衣,让她穿上鞋子一起去了厨屋。
终于将爷俩都伺候进了被窝,又听说明日还要进县城,又要给他们备些干粮。
“不急,你快也歇下吧,明日我们不在家要你操劳的多。”陈斗一把揽住王永好的腰,吹灭了油灯。
陈苗沾床就开始打小呼噜了,跟她隔了一个帘子的爹娘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声一点也没吵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