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在几天后送上了门。
今年的夏收,赵逢春依然是仁义村的主力,村里还又打了一把大镰刀。两把大镰刀齐上阵,别的村都还在地头撅着屁股割麦呢,仁义村就已经开始一趟一趟的往晒坝上晒麦子了。
吴承泽从君山西边的山脚下擦着黑到了陈家。
陈家一大家人正在院子里洗头脸。陈家人跟大多数人一样割麦子的时候浑身被刺挠的直痒痒,农民们就说是麦穗和叶子剌到了,特别是麦收结束后,慢慢就不会痒了。其实这是一种过敏性皮炎的表现,只要割麦的时候穿长袖长裤,遮住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行。
“吴兄,快进来。”陈斗套上干净的短褂,招呼吴承泽在院子里撑着的木板边坐下。
王永好笑着对吴承泽点点头,到厨房给吴承泽拿了干净的筷子。
“吃过了吃过了。”吴承泽接过筷子放到板子上。吴家在吴家湾的地也不少,平时都是请的长工干地里的活,吴承泽一家平时住在镇上的时候多,只在忙的时候会住回村里。所以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陈家要招工的消息,赶紧家里今天的活一忙完,他就来仁义村。
“吃过了也再吃点,都到家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干看着。”说着陈斗就给吴承泽倒了一碗酒。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吴承泽笑着接过酒,和陈斗他们这些大人边喝酒边闲聊。
饭后,陈斗请吴承泽到堂屋坐。
“陈兄,老弟今日是找你打听个事。”吴承泽喝了一口陈苗给端上来的茶,这茶像是今年的明前茶,好喝,“你家里是不是要招帮工?”
陈斗点头,“是。”
“有什么要求吗?我家里有个表姑,嫁到山那边的村里。前两年姑父出门跑商出了事,家里就剩我表姑跟三个表姊妹,那表弟虽小但也是能给姑父继承香火的。那些族人黑了心肝,差点毁了我那两个可怜的表妹。等我们得到消息赶去时,只能将将救下人命。实在是太过腌臜,不便多言。他们娘四个都回了我们吴家湾,没了家产,日子实在难熬。”
“实在是我那表姑是个有骨气的,还想让我表弟进学,日后为他家讨回公道。我听说你这里要帮工,想着看看我表姑合不合适。”吴承泽解释了一下原由,也是这世道能给女人的活计太少,他表姑每年去给人当短工,人家嫌她是女人,要么不给活计要么工钱比男人少。那两个表妹整日里做秀活,小小年纪远点的事物便看不大清,等年纪大些不知道会不会瞎了。唯一的儿子天天读书,人都没了以前的灵气,小小年纪整天苦大仇深的样子。表姑已经没了爹娘,亲兄弟们也有自己妻儿子孙,除了能安顿他们娘四个,让他们不至于连饭爷吃不上,多余的,那就力不从心了。
表姑也不是愿意掌心朝上的人,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一样为了累死累活的。
“吴兄,明日你便能将人带来。只是我们兔棚里大大小小几千只兔子,活计要求心细勤快,帮工做什么都有养殖员标准手册,若不按照手册上面行事便要被辞退。”陈斗一口应下了吴承泽,不过话也要先说在前面,做不到陈苗制定的养殖员标准手册里的标准,只能不好意思了。
“什么是养殖员标准手册?”吴承泽听到新鲜的词,有些好奇。
“便是怎么养兔子能把兔子养好的规矩。”陈斗解释。
吴承泽对这个手册更好奇了,“哦,那岂不是只要有这本手册,人人都能自己养兔子了?”
陈斗点点头,丝毫不担心让吴承泽知道他们养兔子的核心机密,“是啊,要想养好兔子,就要学会册子上的要求。我们村所有的养殖户都按照这个标准做的。”
“陈兄,据我所知,仁义村养兔子,你家是第一家,随后带着全村养兔子的,对吧?陈兄大可做独门的生意,让村里的人给你帮工即可,何必让他们也养兔子,还倾力相助,连销路都包了?”吴承泽就差没问陈斗你是傻还是圣?
陈斗能说是他闺女梦里的老神仙说什么要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吗?不能。不过他能理解这句话,就是让一些人先富裕起来,然后带着剩下的人一起富裕,这跟圣人说的“天下大同”差不多的意思。
于是陈斗给吴承泽好好解释了一番,当然要把陈苗摘出去。
吴承泽确认了,陈斗不是傻,人家是想当圣人啊!人家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说的都是圣贤的道理,行的也是圣贤的大道。他家的老大是看不出来在读书上有什么出息了,以后就跟着他经营家里的产业,好好供他弟弟读书。以后他们一家也什么同不同,公不公的,也照着圣人说的做。
得到陈斗的答复后,吴承泽心满意足的回家。
没想到,第二天吴家湾来了十七人,有妇人还有大姑娘。他们吴家湾的人这么闲吗?不用帮着家里割麦子晒麦子吗?
兔棚里面的事都是王永好和陈苗在管,王永好的身体一直是柔弱的,家里最难的时候陈都不让她到地里干重活,所以那些人到陈家就能找到人,王永好仔细看了十七人,衣服不整洁,指缝间藏污纳垢的三人直接让他们回去了。都是农家人,什么样的指甲是因为常年劳作洗不去的,什么是自己不爱干净没去洗的,王永好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没要这三人,王永好还是给了他们一人塞了一把家里做的蜜饯,客客气气解释了原因。
剩下的十四人按照流程进入兔棚。
这会儿在兔棚干活的只有四人,另外六人忙完早上的活还要回家帮着收拾麦子。
老员工并没有排斥新员工,反而尽心的教他们平时怎么照顾兔子。陈家的兔棚已经完成扩建了,他们原来的十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现在陈家给找帮手,还不影响他们领工钱,老员工当然愿意了。
吴家湾的十四人以为就是给兔子喂喂草的活计,跟家里养鸡养鸭差不多,没想到人家仁义村养兔子还要穿什么工作服,还要熏药,还要按时喂食,人家那兔笼下面铺的可是青石板,每天都要冲水保证没有兔子的屎尿味儿。
这十四人暂时先跟着干一些简单的活计,等考核之后才会决定哪些人能留下。所以更繁琐怎么照顾怀孕的母兔,才出生的兔宝宝,这些区域还暂时不会对他们开放。
十四人中王永好倒是觉得一个不怎么说话,不争不抢,但是上手快的中年女人很不错。她衣服是几人中补丁最多的,但是却尽量让补丁整齐好看;手指里的黑色污渍是最少的。这人九成九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