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陈茁招笑眯眯地一一和端着没送出去油,只能离开陈家的村里人打招呼,声音像是多年的老庄稼人一样憨厚老实,大家也都笑着和他招呼着。等大家都走出去了,他才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李老婆子的胳膊。
李老婆子被他这么一扶,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似乎都挺直了些,脸上堆着慈祥的笑,目光却在陈茁招身上扫了一圈,见他空着两手,不由得问道:“阿招,磨好的玉米面呢?我瞅着你这手里也没拎着啥呀。”
“村长他们在坝子垒了锅,让在那里煮给大家看。我是回来叫阿苗去坝子上的。”陈茁招一边解释,一边扶着李老婆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先坐一会儿,这才跟站在屋檐下的陈苗说:“阿苗,义父让你过去。”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的祁西岭和郑云起,脸上露出诚恳的笑意:“郑公子,祁少爷,两位要是不嫌弃,也一起去坝子上瞧瞧吧?今晚那儿可热闹了,估摸着全村人都要去。”
“那我先过去。”陈苗把先一步跑进堂屋,很快端出留给陈茁招的爆米花碗,塞到他手里,自己则捏了一颗扔进嘴里,吃给他看,“招哥,这个是爆米花,你先吃着。满哥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已经都回来了。”陈茁招接过碗,看着里面白花花、带着微甜香味儿的爆米花,心里暖烘烘的。他快速说道:“满哥进山去喊赵伯下山了,另外三个在坝子上帮忙,村里孩子都在那儿。” 说完,他才捏起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混着甜香在舌尖蔓延开来,他眼睛一亮,笑着说:“怪好吃的!阿苗,剩下的都给你吃。”
“不行不行,我已经吃了一碗多了,多吃要上火的。”陈苗连忙摆手,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扭头看向祁西岭两人说:“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坝上看看吗?”
“走。” 祁西岭言简意赅,话音刚落,就从屋檐下的台子上跳了下来,迈开大步朝外走去,动作干脆利落。
郑云起冲着王永好和李老婆子拱手道谢,得到两人的夸赞,这才抬步往外走。
王永好和李老婆子还要收拾一下厨屋,陈茁招就留在家里给拎桶水,洗个抹布什么,总之等会儿他们三个会一起过去。
秋日的晌午虽然热,但仁义村就在君山脚下,庄稼人根本不觉得太热,所以坝子上人聚满了仁义村的人,孩子们的嬉闹声、婆娘们的说笑声,还有汉子们搬东西时的吆喝声,很是热闹。
陈苗到的时候,临时的锅灶已经垒好。
坝子边清出了一片空地,附近几家把他们煮饭的陶翁搬到了这里,放在临时垒起的土灶旁。
“阿苗,这边来。” 陈斗站在被请来的里正身边朝她招手,脸上堆着憨厚的笑。等陈苗跑到跟前,他才把闺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闺女,那玉米面你打算怎么做?”
陈比了三根手指,她打算今天中午就做三样饭,一样是番薯玉米糁,一样鲤鱼窜沙,还有一样就是玉米面窝窝。
陈苗说的番薯玉米糁最好做,添一锅水,烧开后一边撒玉米糁一边搅锅,喜欢喝稠点的就多加一把玉米糁,然后再把削了皮番薯切成大块丢进锅里,中途多搅几次锅。等番薯煮软了,番薯玉米糁就好了。在现代陈苗吃的大多是红心的番薯,红心番薯煮的玉米糁不加糖都会有点甜甜的。不过陈苗也很喜欢吃白心的番薯,白心番薯更面更香,块切的大了还会噎人。
鲤鱼窜沙就是干菜面条。手擀面做的鲤鱼窜沙更好吃。泡发干菜的时候开始和面,现在有玉米面了,能在面粉里面添些玉米面。擀面,切条,把面条子抓散,撒几把玉米面,防止粘住。泡发的干菜先炒香,添水,水开后丢面条,把抖落的粗一些的玉米面也倒进锅里。因为面条在有些糊糊的面条汤里像一条条小鱼,而那些粗一些的玉米面吃起来有点沙沙的感觉,所以有了鲤鱼窜沙的好听名字。
玉米面窝窝就简单了。跟和蜀黍面一样和玉米面,想捏成窝窝,或者压成饼子都可以,蒸也好烤也好,跟平常一样做就行。
陈斗听了就记住了,主要是陈苗说的这些步骤他有时候帮王永好烧火的时候都看到过,。所以跟村里这些等着做大锅饭的大姑娘小媳妇表述陈苗意思的时候,用词很准确。
这些做法平时家里都在做,所以陈斗简单说了一下,那些每天都要做一日三餐的女人们都会了,只等大家商量过,各家回去挖了一碗面粉凑在一起,做手擀面的时候是要以面粉为主,玉米面为辅的。
一时间坝子上闲聊的人都动了起来。有人和面揉面,把面团锤的 “砰砰” 响;有人扛着新劈的柴火过来,路过的时候带着一股干树枝的略略带苦味儿;有小伙子提着陶罐送水,洒出的水不一会儿就把泥巴路弄的泥泞起来,被叔伯们敲了脑门,让他们寻几片大叶子洗干净,放到水桶上面,这样水就不会洒出来了;连半大孩子都没闲着,懂事地帮着拾掇柴火棍。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小屁孩,看似在帮忙,其实在添乱的。不是碍着忙碌的大人们的路,就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拔几根柴火棍当武器比划着。
陈苗一眼就看到那抹窜来窜去的小身影。她叉着腰喊了一声:“陈茁寿!”
正和小伙伴们追着玩官兵和盗贼的陈茁寿身子一僵,回头见是陈苗,吐了吐舌头想溜,却被陈苗几步追上,一把揪住了后领。
陈苗比陈茁寿小两月,但是比陈苗矮半个头。她点了点他的额头,“赶紧回家,跟娘说一声,带些干菜和面粉来,就说别人都带了一碗面粉。”
“是,头,小的现在就去!”陈茁寿爽快的拍着胸脯应了一声,从地上捡起根长竹竿夹在腿间,嘴里 “驾驾” 地喊着,一阵风似的往家冲。跟他玩的几个小屁孩见状,也嗷嗷叫着跟在后面,一群人像小旋风似的卷向陈家,惹得路上的大人纷纷笑着避让。
这边刚打发走陈茁寿,搞破坏的就都跟着走了,坝子上的两排陶瓮就 “咕嘟咕嘟” 冒起了热气。负责看火的不时添上一把柴,火焰舔着瓮底,发出 “噼啪” 的声响,瓮里的水渐渐泛起细密的小泡。
没过多久,就见王永好和李老婆子拎着干菜和面粉来了。陈茁招搬来家里闲置的陶瓮,和陈斗的两个徒弟一起,用几块平整的石头垒起简易的灶台,三下五除二就把瓮稳稳架在了上面。
陈茁满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才把自己家新架的陶瓮添满水,
两排陶翁开始烧水,等水烧热了,王永好、李老婆子她们就来了,陈茁招搬了家里不用的陶翁,和陈斗的两个徒弟一起用石头垒了灶,陈茁满拎了两桶水才把翁添满。
“好娘,李嬢嬢,我们这儿正要和面,把你家的面粉添里面吧。”正要和面的一位嫂子招呼王永好拎着面粉过去。
王永好笑着过去,看那妇人的陶盆里的面粉已经成了絮状,赶紧把自己的面粉加进去,然后挽了袖子就要揉面。
那妇人推开了她细细的胳膊,“不用你来揉,让我当家的来。唉,看你瘦的,这些年了,怎么就没看多长一点肉。是不是陈先生都不让你吃肉。”
王永好知道妇人是打趣她,不过也要帮陈斗正名一下,“你是知道的,我家肉没断过,只是我总吃不下多少去。”
那妇人羡慕王永好,“我家要是天天都有肉,那有多少,我吃多少。好娘,你可能不认镇上跟县里的大夫。我娘家有个嫂子跟我说,关中那边有个道爷,跟活神仙一样,包治百病,你要是能让他给开张方子或者给颗仙丹,让你能给陈先生添个带把的就好了。唉,那道爷要是在咱们大梁多好啊。”
王永好垂眸看了下自己瘪瘪的肚子,她也想给陈斗添个血脉,可是这么些年了,镇上和县城的大夫总说她是亏到了,要补补,那补药这两年没少喝,但总没好消息传出来。
唉,不知道闺女梦里的老神仙管不管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