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姑娘。”姜管事带着庄上的庄头、作坊的工头以及兔棚的管事到院子拜见陈苗。
这些年纪比陈斗大许多的长辈跟她行礼,陈苗还真受不住,她挥挥小手,慎重的说:“各位管事,我还是个孩子,各位不管是年纪还是经验都比我大,以后不要再对我行礼了。”
“是。”几人齐齐应声。
见完礼,姜管事便汇报了田庄目前都为春耕做了什么准备,“姑娘,你说的沤肥方式果然好用,去岁冬日埋的沤肥坑,这两日佃户们挖开瞅了瞅,已经可以用了。”
“好用就好。”陈苗看了看这几个月的账本,账目没有问题,需要大笔支出的地方还有郑云起的签名,看来郑云起没有完全放着这个田庄不管嘛。“对了,姜管事,我让你选的育苗的地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不远,就在前面那块地里。姑娘,先用了午食再去吧。”姜管事道。
陈苗说:“只是看一下不会耽误吃午食,倒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姜管事,我写一封平安信,要人送去往勉县去的车马行,我要给家里报平安。”
“姑娘也是大胆,敢一个人骑马过来。”姜管事佩服陈家的大人们心大,也羡慕人家家里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如此能干。
陈苗笑笑不说话,她先回房间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纸笔,写了信交给姜管事,让他安排。
吃罢午食,陈苗就跟一个小陀螺一样在田庄里转悠起来。
春日万物复苏,兔子们进入了繁殖的最佳时期,兔棚的工人们不好意思让陈苗往那专门给兔子留出来繁殖的棚子去,就引着她看了怀孕的母兔和几个月大的小兔子。
“等会儿我再看看种公,切记这段时间种公不能喂太饱,免得剧烈运动,会发生胃破裂导致兔子死亡。庄上的公兔有两种,一种是两年的老兔,一日能使用两次,还有一种是才一年的青年兔,一日便只能使用一次,记得三日要让公兔休息一日。”陈苗细细叮嘱照顾兔子们的工人。
几个成了亲,生了子的妇人羞的红了脸。
陈苗眼角瞥到她们的模样,暗暗摇头,物种繁衍生息是大自然的规律,古人还是太保守了。
田庄如今有佃户七十八户,长工六十人,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六十人。姜管事安排这六十人奴仆管着长工和佃户。奴仆的生杀大权握在主子手里,姜管事用起来特别放心。陈苗告诉自己,这里是古代,买卖人口很正常。
忙忙碌碌二十几日,看着育苗的番薯爬的藤蔓喜人,陈苗决定回家一趟。
这二十几天的相处,陈苗发现了姜管事许多的优点,比如他的执行力特别强,陈苗让他在水渠灌溉不到的地方打灌溉井,他虽然觉得老板给他安排的工作不合理,还是在三天内将工人和所需的材料都备齐了;
陈苗还听说他在倒春寒的时候还将她传授的烟熏升温法传播开,帮助了不少农民减少了受灾情况,很符合陈苗学习的助农思想;
姜管事还御下有术,陈苗见他召集手下的小管事和庄头开会,他往前面一站,下面的人立刻恭恭敬敬的听令,很有威严的样子。而且他不用给下面的人打鸡血,那些人干活就干的很卖力,值得陈苗学习学习。
“姑娘,还是让马车送您回家吧。”姜管事这些天对陈苗的了解也上了一个高度。他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跟姑娘一样可亲可敬的孩子。小小年纪对农事知之甚深,指点耕种言之有物,而且还善采纳意见,用人不疑。在她手下做事让人如沐春风,根本不用担心出错了会被主子责罚。
“天色尚早,官道上人也多,没什么大的危险。”陈苗把自己的箭筒挂在马鞍后面,拍拍自己的弓,“而且什么人牙子劫道的不撞上来最好,撞上了我也会抓住他们,把他们送官的!”
送行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没见过陈苗的神力,也不知道陈苗是有习武的,而且战斗力还不错,所以几人言不由衷的赞道:“姑娘机敏。”
好听话的听过就算了,陈苗骑上马,高高的俯视几人,“我过几日便会回来,你们尽管施底肥。”
“是。”几人应道,然后看着小姑娘扬马而去。
在仁义村与田庄来回几次,繁忙的春日过去,接下来的数月,庄稼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对庄稼的养护上面。
田庄打了上百口灌溉井,陈苗对井的深度有要求,所以工钱开的高,这让打井的师傅们在赚钱的同时也累了个半死。但是仁义村的井没那么好打,他们村底下多是岩层,每每打了两三米就不能再往下打了,只能重新选地方,劳心劳力两个月,连地里的灌溉井算上,才打了二十几口。
陈苗不得不把再次减小仁义村养殖兔子的规模,那数量上升到二百多只的长毛兔则是被送到田庄去。
一时间仁义村的村民们都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实在是太闲了。闲的时候村里就偶尔会有几户人家因为点小事吵吵架,时不时有爹娘拿着木棍追着不好好上学的孩子揍一顿。
时间到了夏日,几个月未有降水,未被水渠灌溉到的田地只能靠着人力挑水灌溉。
陈苗家的麦地就离水渠还有一点距离。于是靠着他们自家水塘的田,长工们就从水塘里挑水浇地,距离水渠近一点的就从水渠挑水。
百姓们因为有新的水渠扩大了灌溉面积,只要旱情不扩大还能保住今年冬小麦的收成。于是,一开始反对吕县令将今年的徭役用来挖渠,而不是修路的人反而夸起来县令英明。
陈斗趁着有空,再次去别的地方买粮。一连问了几家粮铺,他们的粮食有小幅度的涨价,往年这个时候,因为距离新麦子收割没有多久时间,粮铺都会低价出售一部分陈粮,但今年不降反涨,不难猜出是受了旱情的影响,陈斗买了几升米,急匆匆的回家告诉家人这个消息。
陈苗说:“爹,晚点提醒一下村里人,今年的粮食就不要卖了。”
陈斗点头道:“爹知道怎么说。唉,才风调雨顺几年,也不知有多少人又要背井离乡了。”
吃了晚食,陈斗让陈苗带着陈茁招看书识字,也是看着那三个茁写作业,他一个人去村长家。几个孩子围着一条大长桌,只点三盏灯就够他们照明了。
陈茁招现在的识字数量已经能让他翻着《说文》自己就能阅读,跟他在学堂里的学习进度比起来算是突飞猛进。
三个茁写着作业也不老实,时不时的要在长桌下你踢我一下,我踹你一脚。
陈茁招第三次把字写歪了。他搁下笔,抽出压在屁股下面的细竹枝,对着三个茁的大腿抽了一下。
陈茁益瞬间黑呜呜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看向陈茁招,一脸的委屈。为什么两个小哥哥要踢他,二哥还要打他?
陈苗顿时心疼这个不爱说话,越大越显得呆萌呆萌的孩子了。她赶紧跑过去牵起陈茁益的手,轻声哄他,“阿益不哭,阿益刚才没有跟谦哥和阿寿踢来踢去对不对?”
陈茁益眼泪吧嗒滚出了眼眶,更是委屈的点点头。
陈茁谦和陈茁寿有些愧疚的看着弟弟哭,跟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想认错,又不知道在硬挺着什么,那心虚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阿益,对不起,是二哥的错。”陈茁招慌乱的用自己的汗巾给陈茁益擦眼泪。
陈茁益扁着嘴,摇摇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却已经坐直了小身板,专心的写起大字。
看着真的让人又心疼,又喜欢。
陈茁招把竹枝往腰间一塞,一手拧住陈茁谦和陈茁寿的耳朵,拎着两人到院子里,狠狠抽了几下。
两个人连连求饶,保证好好做作业,不再胡闹了,陈茁招才丢掉竹枝。他不善言辞,不会跟义父和阿苗一样说几句话就能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只能打他们,村里人不是常说不打不成材吗?家里没人会打他们,那就他动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