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灯笼的事件过去三天了,我的指尖依然残留着那种奇异的银光。每当夜深人静时,梅花印记就会微微发亮,像是皮肤下藏着一轮小小的月亮。
老板!胡离的尖叫声从后院传来,你的粥锅在发光!
我冲进厨房,只见灶台上的砂锅正泛着诡异的银光,粥汤表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是那个绣娘!
她还在低头刺绣,但这次画面更清晰了,能看清她绣的是幅山水图,角落里题着二字。
镜湖?我喃喃自语,指尖的银光突然暴涨,像被什么吸引般流向粥锅。
画面剧烈波动,绣娘抬起头,这次她不是在笑,而是满脸惊恐地看着窗外。她的手剧烈颤抖,针尖刺破手指,一滴血落在绣品上,正好染红了字...
砂锅突然炸裂,滚烫的粥汤溅得到处都是。胡离的尾巴瞬间炸开,狐火形成屏障挡住了大部分热粥。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银光已经褪去,但梅花印记变成了血红色,微微发烫。
这不对劲...胡离的耳朵紧贴着头皮,那个灯笼不是已经超度了吗?
我摇头,用抹布擦拭灶台上的粥渍。手指碰到某块碎片时,银光再次闪现——碎片上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墙上挂满绣品,中央摆着面铜镜,镜面漆黑如墨,边缘刻着二字。
镜渊...我猛地想起沈晦的话,照见真实,映现过往...
正想细看,碎片突然在我手中融化,变成一滩银色的液体渗入皮肤。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眼前浮现出更多画面:无数面镜子组成的迷宫,每面镜子里都困着一个人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在拼命拍打镜面...
老板!胡离的爪子在我眼前晃动,你又走神了!
我甩甩头,那些诡异的画面才消失:胡离,帮我查查和的资料。
小狐狸的耳朵警觉地竖起:你怀疑那个绣娘...
不只是她。我摸着发烫的梅花印记,我怀疑和我体内的力量有关。
胡离的尾巴不安地摆动:要不要叫沈晦他们?
先别。我摇头,上次他们提到时表情不对,肯定知道些什么。
正说着,前厅传来门铃声。我们赶过去,发现柜台上多了个包裹——没有邮戳,没有地址,只有张字条:持剪人亲启。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
陷阱?胡离的狐火在包裹周围形成防护圈。
我用剪刀挑开包裹,里面是块绣品,正是绣娘没完成的那幅山水图。奇怪的是,二字上的血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小小的银线绣成的剪刀图案,和我那把一模一样!
这是...我正要拿起绣品,指尖的银光突然与之共鸣,整块绣品悬浮起来,在空中展开成一幅立体画卷:
群山环抱的湖泊,湖面平静如镜。湖边有座小院,院墙上爬满青藤。镜头拉近,透过窗户能看到绣娘正在绣架前忙碌,而她身后的铜镜里...赫然映出我的脸!
什么鬼?!胡离的尾巴全炸开了,镜子里怎么是你?
画面突然切换,变成铜镜的特写。镜面泛起涟漪,我的倒影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穿古装的男子,面容模糊不清,手里拿着把金色的剪刀,正对着镜子剪什么...
绣品突然自燃,眨眼间烧成灰烬。但灰烬中留下个小小的银镜,只有硬币大小,镜面却深不见底。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镜面,一股强大的吸力就把我整个人往里拽!胡离的尾巴立刻缠住我的腰,但吸力太强,连她都被拖着往前滑。
老板!松手!胡离的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深痕。
我拼命想松开镜子,但手指像是粘在了上面。镜面越来越大,转眼就有脸盆大小,里面伸出无数银色的丝线,像蜘蛛网一样缠住我的手臂。
沈晦!玄夜!救命!胡离的尖叫震得玻璃嗡嗡响。
千钧一发之际,两根虹线破窗而入,一根缠住我的腰,一根缠住胡离的尾巴。巨大的拉力让镜子里的丝线一根根崩断,但仍有几根顽固地缠着我的手腕。
剪它!沈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艰难地举起剪刀,刀刃上的暗金碎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剪下去,银线齐根而断,镜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瞬间缩回硬币大小,一声掉在地上。
吸力消失,我和胡离重重摔在地上。沈晦和玄夜冲进来,两根虹线立刻织成网,罩住那面小镜子。
镜渊的碎片...玄夜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忌惮,怎么会在这里?
我喘着粗气爬起来: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沈晦的红线紧紧缠着镜子,声音异常严肃:那不是普通的力量,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能吞噬记忆和灵魂的禁术。
那我为什么...
因为断尘剪本就是用来封印镜渊的钥匙。玄夜打断我,你爷爷没告诉你,是怕你被镜渊反噬。
我低头看向剪刀,暗金碎片上的纹路不知何时变了——原本的小房子旁边多了个模糊的镜形图案,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大半。
绣娘...灯笼...镜渊...我试图理清思路,这些有什么联系?
沈晦的红线突然绷紧:有人故意引导你接触镜渊碎片。他指向地上的小镜子,这是陷阱。
仿佛印证他的话,镜子突然剧烈震动,表面的银色褪去,露出漆黑的镜面。镜中浮现出绣娘的脸,但这次她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嘴角咧到耳根:持剪人...来找我...
她在镜渊里!胡离惊呼。
镜子地碎裂,碎片飞向四面八方。沈晦的红线织成网拦住大部分,但仍有一片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血珠滴落的瞬间,我眼前闪过最后的画面:绣娘站在无数镜子中央,手里拿着把金色的剪刀,正对着面前的镜子剪裁什么。而镜子里困着的,赫然是那个叫的老头!
阿川在镜渊里!我抓住沈晦的手,绣娘不是受害者,她是镜渊的守门人!
话音刚落,脸颊的伤口突然发烫。银光从伤口渗出,在空中凝成一把钥匙的形状,然后地飞向当铺后院。
我们追过去,发现银光停在了黑水潭上方。潭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银色,水面下隐约可见一座镜宫的轮廓。
镜渊的入口...玄夜的黑袍无风自动,被你的血激活了。
胡离的尾巴紧紧缠住我的手腕: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看向沈晦:如果绣娘是守门人,那真正的受害者是阿川。他被困在镜渊里多久了?
至少百年。沈晦的红线探入潭水,立刻被染成银色,镜渊会吞噬时间,里面一日,外面一年。
我握紧剪刀,暗金碎片上的镜形图案越来越清晰:我必须去。如果镜渊真的和断尘剪有关,那这就是我的责任。
我和你一起。胡离的狐火变成蓝色,温度骤降,我的火能暂时冻结镜渊的吞噬。
沈晦和玄夜对视一眼,两根虹线交织成索:我们守在外面,最多六个时辰。
我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向黑水潭。银光笼罩的潭水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我变形的倒影。倒影突然咧嘴一笑,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将我拉入水中!
老板!胡离的尖叫是我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冰冷。这是我第一个感觉。不是水的冰冷,而是某种更刺骨的东西,像是直接浸入了寒冬的月光里。
睁开眼,我站在一个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中。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的我: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穿着古装,有的甚至不是人形...但所有倒影都有一个共同点——手里都拿着剪刀。
欢迎来到镜渊,持剪人。
绣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转身,看见她站在迷宫中央,手里拿着那把金色剪刀。
她的装束和绣像上完全不同:一袭银白长袍,头发用银线束起,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只有嘴角还保留着那抹熟悉的微笑。
你不是绣娘。我握紧剪刀,你是谁?
我是镜渊的守门人,也是上一任持剪人的...作品。她轻抚金色剪刀,他用这把剪刀剪下了自己的记忆,创造了镜渊,也创造了我。
我心头一震:我爷爷?
绣娘——或者说守门人——摇头:更早。断尘剪的每一任主人都要为镜渊添加一面镜子。她指向周围的迷宫,看,这是三千年的积累。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最近的几面镜子里果然映出爷爷的身影。他站在某个类似祭坛的地方,正用剪刀剪断一根银线...
阿川在哪?我打断她的解说,你为什么要困住他?
守门人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他想破坏镜渊的平衡。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发现了真相——镜渊不仅是记忆的仓库,还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金色剪刀突然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快走!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它醒了!
整个镜迷宫突然震动,镜子一个接一个碎裂。在最大的那面镜子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一双纯黑的眼睛,大得像两轮满月,正透过裂缝盯着我。
持剪人...一个低沉的声音震得镜子碎片簌簌掉落,你终于来了...
我本能地举起剪刀,暗金碎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碎裂的镜子重新拼合,形成一道屏障挡在那双眼睛前面。
胡离!我大喊,现在!
蓝色的狐火从天而降,像冰雹般砸在镜面上。火焰所到之处,镜子表面结出一层冰霜,暂时冻住了那双眼睛的视线。
我趁机冲向守门人,她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银白长袍被染成了黑色。
阿川在哪?我扶起她,真相是什么?
镜渊...不是容器...她艰难地说,是牢笼...关着它...
她的手突然变得透明,指向迷宫深处:阿川在核心...他找到了钥匙...
迷宫深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那双黑眼睛已经挣脱了狐火的束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剪断我的联系!守门人抓住我的手,用你的剪刀!
我没有犹豫,一剪下去。她身上浮现的银线应声而断,整个人瞬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只留下那把金色剪刀。
我捡起剪刀,发现刀身上刻着两个字:。
老板!这边!胡离的声音从迷宫右侧传来。她的狐火在镜子间跳跃,指引出一条路。
我跟着狐火狂奔,身后的镜子接连爆裂。那双黑眼睛越来越近,呼出的气息让我的后背结了一层冰霜。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上缠满了银线。阿川被钉在镜面上,身体已经半透明,手里紧握着个小小的泥人。
阿七!胡离的狐火在铜镜周围形成保护圈,快剪断那些线!
我冲向铜镜,剪刀对准最近的银线。就在即将剪下的瞬间,铜镜里的阿川突然睁开眼睛,露出诡异的笑容:太迟了...
铜镜爆裂,阿川的身体像玻璃般碎成千万片。一个黑影从镜中窜出,直扑向我。我本能地举起两把剪刀交叉格挡,金剪和银剪相撞,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被光芒逼退数步。我终于看清它的真容——那是个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怪物,每块碎片里都困着一个人影,正是之前镜子里看到的那些。
断尘剪的新主人...怪物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这次轮到你了...
胡离的狐火在它周围炸开,但毫无作用。怪物一挥手,狐火就被吸入它体内,变成了又一块碎片。
老板!胡离的尾巴缠住我的腰,用那个!
她指向我手中的金剪。我这才注意到,金剪的刃口上刻着细密的符文,和镜渊迷宫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福至心灵,我将两把剪刀的刃口相抵,用力一划——
咔嚓!
一道金光如利剑劈出,正中怪物的胸口。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身体开始崩解。无数记忆碎片如雨般落下,每一片里的人都获得了自由,化作光点升向空中。
怪物疯狂地抓向那些光点,我的养料!
我趁机冲向铜镜的残骸,阿川的泥人还躺在那里。捡起的瞬间,泥人突然发光,映出一段记忆:
年轻的阿川和绣娘站在湖边,绣娘将一把金色的小剪刀塞进他手里:带着这个,永远别回镜湖。
为什么?阿川不解地问。
绣娘的笑容带着悲伤:因为镜湖下面...关着可怕的东西...
记忆中断,我猛地回神,发现怪物已经重组了身体,正咆哮着冲来。胡离的狐火勉强拖住它的脚步,但明显撑不了多久。
阿七!胡离的尾巴被怪物扯住,疼得她尖叫一声,快想办法!
我看向手中的两把剪刀,突然明白了什么。金剪是钥匙,银剪是锁。而镜渊...是爷爷他们用来关押这个怪物的牢笼!
没有犹豫,我将两把剪刀交叉,对准自己的胸口:以剪为钥,开!
剪刀刺入皮肤的瞬间,没有疼痛,只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我的身体开始发光,越来越亮,直到整个人变成了一轮小太阳。怪物发出最后的惨叫,在强光中灰飞烟灭。
光芒散去时,镜迷宫已经消失。我站在一片虚无中,面前只剩下那面铜镜,镜中映出我的倒影——手持双剪,胸口有个剪刀形状的光斑。
结束了?胡离虚弱地问,她的尾巴秃了一大块,毛被烧焦了。
我摇头,看向铜镜。镜面渐渐浮现出一行字:镜渊未平,归墟待启。
什么意思?胡离凑过来看。
还没等我回答,一股强大的吸力就从脚下传来。虚无裂开一道口子,将我们吞了进去...
再睁眼时,我躺在当铺后院的桃树下,胡离的尾巴还缠在我腰上。沈晦和玄夜站在一旁,两根虹线紧紧捆着那面小银镜。
六个时辰。沈晦松了口气,差点以为你们回不来了。
我坐起来,发现手中还握着那把金剪。镜渊的经历像场梦,但金剪和胸口的剪刀光斑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镜渊到底是什么?我哑着嗓子问。
玄夜的黑眸深不见底:上古时期,第一个持剪人创造的牢笼,用来关押不合理的存在。
那个怪物...
它的一部分。沈晦的红线轻轻颤动,就像黑袍人是的另一部分。
我摸着胸口的剪刀光斑,突然想起守门人的话:归墟...是什么?
两根虹线同时绷紧,沈晦和玄夜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下次再说。沈晦收起红线,你需要休息。
他们离开后,胡离帮我包扎了尾巴,又熬了安神的药粥。
我坐在柜台前,看着手中的金剪和银剪——现在它们都成了我的剪刀的一部分,暗金碎片上的镜形图案完全显现,旁边多了个小小的钥匙标记。
当铺的灯笼在夜色中温暖如常。但我知道,镜渊的秘密只是开始,归墟的真相还在等着我。剪刀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