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阳的秋风格外肃杀,卷动着行宫大殿外林立的玄色狼旗,猎猎作响。
殿内,韩破军并未安坐,而是静立于那张铺陈至殿宇深处的巨幅舆图之前。
舆图之上,汉中盆地已被浓重的墨色彻底浸染,唯余南部葭萌关一处,尚存一抹孤零零的、代表顽抗的暗红。而舆图南方,益州的山川险隘,正于朦胧中透出最后的、诱人的轮廓。
王老五、贾诩、韩六、张梆子、张合、高览、石坨子……狼群的核心爪牙肃立两侧,目光灼灼,尽汇于舆图前那道如山岳的身影。殿内唯有沉重的呼吸与甲叶微鸣,空气凝滞如铁,仿佛在等待着一声令下,便轰然炸裂。
“汉中已平,余烬将熄。”
韩破军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似寒流掠过殿宇,让所有人心头一凛。他的右脚,那覆着冷硬铁甲的战靴,缓缓抬起,随即重重踏在舆图上葭萌关以南,那片层峦叠嶂的蜀地。
“砰!”
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擂在众将心头。
“刘备,这条漏网之鱼,钻进了巴蜀的烂泥塘。”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血眸之中煞气流转,“他想凭借这几道关隘,几条破路,苟延残喘。”
“痴心妄想。”
他的目光如冰锥,刺向麾下这群早已按捺不住杀戮欲望的凶兽。
“狼群啃碎了中原的硬骨头,岂会被蜀道的苔藓滑倒?”
“本王,将亲统大军,自北向南,碾过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劈风的锐利,下达了最终的征服号令。
“韩六!”
“末将在!”铁塔般的身影踏前一步,地面微震,恶鬼面甲下的独眼凶光爆射。
“你的三万‘狼牙’,依旧是本王的破城槌!葭萌关、涪城、雒城,直至成都!我要你的重斧,成为蜀地守城之卒永恒的梦魇!关墙再厚,给本王劈开;险道再窄,给本王踏平!”
“诺!狼牙所至,关隘皆碎!”韩六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与决绝。
“张梆子!”
“末将在!”张梆子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狞笑中满是迫不及待。
“你的五万步骑,护佑中军两翼,清剿残敌,扫荡险僻!本王要这蜀道南北,除我狼群之外,再无任何成建制的活物!你可能做到?”
“主公放心!保证连山里的耗子,都给您刨出来剁成肉泥!”
“高览!”
“末将在!”高览抱拳,眼神锐利如鹰。
“你的三万‘河北锐卒’,随本王中军推进!逢寨拔寨,逢城屠城!本王不要俘虏,不要降卒,只要蜀道之上,尽是我狼群旌旗!”
“诺!锐卒前锋,有死无生!”
“石坨子!”
“末将在!”石坨子重重捶胸,甲胄闷响。
“十几万狼尾,是狼群能扑出去的根本!蜀道天险,必须变成通途!遇崖架桥,遇水填石!本王不管你用何法,哪怕是用你部下尸骨去填,也要让大军辎重,如期抵达城下!”
“诺!狼旗所指,必是坦途!尸山血海,亦无所惧!”石坨子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执拗。
北路军略已定,韩破军血刀般的目光转向舆图东方,长江水系蜿蜒之处。
“赵黑皮!”
虽未在场,但其名如雷,军令自会瞬息而至。
“命其率五万大军,两万水师溯江而上,三万步军沿岸推进!破夷陵,屠江州!给本王砸开益州的东大门!要让刘备首尾难顾!”
东路之策,如同砸向益州肋骨的铁拳。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脚下,那被战靴碾踏的葭萌关。
“张合。”
“末将在!”张合沉声应道。
“着你统辖本部三万乌桓突骑,兼领三万玄甲狼骑,坐镇沔阳,总揽汉中军事!凡有异动,凡有不臣,皆以京观处之!”
“末将领命!”
“王老五!”
“老奴在!”王老五躬身,语气平稳却重若千钧。
“两路大军,数十万兵马之粮草军械,皆系于你身。若有半分迟滞,军法不容。”
“诺!老奴以性命担保,前线刃锋,绝无顿挫之虞!”
“贾诩随军参赞。”
“臣,必助狼王犁庭扫穴,绝其苗裔。”阴影中的毒士微微欠身。
分派已定,战略部署,清晰如刀,冷酷如冰!
沔阳城北,那座由数万蜀军尸骸垒砌而成的“定军京观”,在惨淡的日光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浓烈的血腥与腐臭已成为这片土地永恒的气息,乌鸦的嘶鸣和秃鹫盘旋的黑影,构成了这里唯一的生机。
京观之前,那座以鲜血刻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巨碑,猩红刺目,宛若地狱通往人间的入口。
而今日,在这血肉丰碑之前,一片更加庞大、更加肃杀的黑色浪潮,正在集结。
玄色铠甲反射着幽冷的光,如同片片龙鳞,覆盖在沔水之畔的原野上。刀戟如林,直指灰蒙蒙的天空。超过二十万狼群将士,按照各自的隶属,肃立成一个个沉默的方阵。没有交头接耳,没有窃窃私语,只有战马偶尔打响鼻的声音,以及风吹过旗幡卷动的猎猎声响。
韩六的三万“狼牙”重步兵,如同黑色的钢铁礁石,矗立在最前方,他们甲胄最厚,兵刃最利,眼神也最是死寂,他们是撕碎一切城防的终极利器。
张梆子的五万步骑混合主力,则带着山地攻坚后的戾气,如同盘踞的毒蛇,随时准备扑向任何敢于挡路的敌人。
高览的三万“河北锐卒”,经过汉中血战的淬炼,已然彻底褪去了降卒的彷徨,眼神锐利如鹰隼,充满了渴望建功立业的凶光。
而石坨子麾下,那数量最为庞大,超过十万的工兵、辅兵、以及被血腥筛选后编入的“狼尾”奴兵,他们虽不似战兵那般精锐,却构成了狼群这架战争机器最庞大的基座,负责碾平道路,运输物资,以及在必要时,用生命去填平沟壑。
除此之外,还有三万再次重新整合、装备了汉中缴获良驹的玄甲狼骑,他们如同幽灵般静立在侧翼,沉默中蕴藏着风暴般的冲击力。
这是一股足以倾覆山河的力量,一股仅仅存在,就足以让任何对手窒息的力量。
全军之前,韩破军依旧是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垂地,那柄饮尽英雄血的血色长刀,斜插在他身前的泥土中。他不需要任何华贵的王袍,他本人,就是这杀戮军团唯一的信仰,最高的象征。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这片死亡的森林。
“汉中已平,尸骨为证。”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但狼群的征伐,永无止境!”
韩破军抽出血色长刀!
“锵——!”
龙吟乍起,暗红刀身映照着殿外透入的天光,流淌着嗜血的渴望。
他执刀在手,刀尖撕裂凝滞的空气,遥指殿外南方,声音如同自九幽深处冲出的寒风,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咆哮道:
“狼群——!”
“踏平蜀道——!!”
“狼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众将乃至整个沔阳内外集结的二十万大军,发出了撼动山岳的咆哮!
下一刻,这台吞噬了汉中的战争机器,再次轰然启动!
韩六的“狼牙”重步作为前锋,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率先转向,朝着葭萌关的方向,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开始推进。
紧随其后,是韩破军坐镇,张梆子、高览统领的十余万中军主力,步骑如林,汇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死亡潮水,杀气凝结,仿佛连天光都被这片玄色所吞噬。
石坨子庞大的辅兵队伍如同迁徙的兽群,携带着无数的攻城器械和粮草物资。
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军队行动带起的尘土,混合着京观散发出的血腥气,形成一股令人作呕又无比兴奋的气息。
韩破军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血肉丰碑,血眸之中没有任何波澜。
征服,才刚刚开始。
而在更广阔的战场上,东路的赵黑皮部,也已在江陵誓师,战船如云,步卒如虎,溯江西进,兵锋直指江州!
南北两路,水陆并进。如同两条狰狞的黑色恶龙,自汉中与荆襄同时抬头,朝着那富庶而险峻的巴蜀之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狼顾巴蜀!兵分两路!血洗天险!誓屠成都!当毁灭成为唯一的信条,蜀地的青山绿水,注定将被染成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