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北部郡县的望风归降,并未让狼群的兵锋有丝毫停顿。对于韩破军而言,那些传檄而定的城池,不过是早已被吓破胆的羔羊,连被碾碎的资格都已失去。他的目光,已然投向了益州南部,那片群山连绵、瘴气弥漫、在名义上臣服,实则自成体系的——南中。
彻底的征服,不容许任何形式的例外。哪怕只是潜在的、微不足道的火星,也必须在成为燎原之势前,用最残酷的方式,彻底踩灭。
狼王行宫,气氛肃杀。
韩破军高踞主位,血眸扫过麾下诸将。经历了连番血战与屠杀,这些将领身上的煞气愈发浓烈,眼神中的嗜血与狂热几乎凝成实质。
“南中。”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让堂下众将精神一振。
“张梆子。”
“末将在!”张梆子猛地踏前一步,甲叶铿锵,脸上横肉抽动,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凶光。他麾下的本部兵马,以悍勇和残忍着称,最适合执行这种扫荡与威慑任务。
“着你率本部三万精锐,即刻南下,肃清南中。”韩破军的命令简洁到了极致,“檄文先至。”
他微微停顿,血眸之中寒芒一闪,如同刀锋出鞘:
“告诉那些蛮夷——”
“降,可编入‘狼尾’,为我前锋,戴罪立功。”
“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如同惊雷炸响在殿堂:
“——尽筑京观,鸡犬不留!”
“诺!”张梆子轰然应命,脸上露出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蛮族寨落在他铁蹄下哀嚎,看到了新的京观在他手中垒起的景象。“末将定让南中群蛮,闻我狼群之名,永世战栗!”
命令既下,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
张梆子本部三万精锐,早已休整完毕,磨刀霍霍。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迅速在成都南门外完成集结。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兵刃反射着森冷寒光,肃杀之气冲霄而起,连天空的云层似乎都变得低沉。
没有誓师,没有动员。
在张梆子一声令下,黑色的洪流开始涌动,如同决堤的死亡之潮,向着南方,那崇山峻岭的方向,滚滚而去!铁蹄踏地,声如闷雷,震得道路两旁的残破屋舍簌簌落下灰尘。
益州郡(益州下的益州郡,后改为建宁郡),滇池畔。
此地乃是南中腹地,气候温润,物产丰饶,更是南中豪强雍闿的根基所在。雍闿此人,野心勃勃,在蜀汉统治时期便时常阳奉阴违,自封“南王”,勾结蛮族酋帅,势力盘根错节。
此刻,雍闿那修建得如同小型王宫的府邸内,正在举行一场盛宴。
身材高大、面容粗豪的雍闿,穿着仿制王侯的锦袍,踞坐于主位之上,左右是几名心腹将领,以及几位来自附近部落、脸上刺着狰狞图腾的蛮族大酋。众人面前摆满了烤得金黄的牛羊,坛中美酒香气四溢,场中还有蛮族少女跳着充满野性的舞蹈。
“哈哈哈!”雍闿举起巨大的酒碗,声若洪钟,“诸位!汉室已亡,刘禅小儿不知所踪,那什么狼王韩破军,此刻正在成都舔舐伤口,消化他的战利品!我南中,山高皇帝远,他有他的北方狼庭,我们有我们的南方天地!从今往后,这南中,就是我雍闿,和诸位酋帅的天下!”
“雍王说得对!”一个蛮族大酋抹去胡须上的酒渍,瓮声瓮气地附和,“汉人自己打生打死,管我们屁事!他们要是敢来,这南中的瘴气、毒虫、险峻山路,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敬雍王!”
宴席上一片喧嚣,充满了盲目的乐观与狂妄。
然而,就在酒酣耳热之际——
“报——!”
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高举着一支尾部绑着黑色狼羽的箭矢,箭杆上还缠着一卷帛书。
“大王!不……不好了!城外……城外发现狼群游骑!他们……他们射来了这个!”
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支箭矢和帛书上,仿佛那不是普通的箭书,而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雍闿脸上的狂笑僵住,他一把夺过箭矢,解下帛书,粗暴地展开。
帛书上,没有冗长的文字,只有两行杀气腾腾、如同用鲜血书就的大字,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描绘着尸山狼鼎的简笔图案:
降,为狼尾;抗,为京观。
落款处,是一个狰狞的狼首印记!
“嗡——”
雍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握着帛书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八个字,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图案上那简陋却传神的尸山和狼鼎,与他听闻的成都惨状瞬间重叠!
京观!又是京观!
狼群不是在商量,不是在劝降,而是在下达最后通牒!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没有第三条!
“大……大王,怎么办?”一名将领颤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刚才还叫嚣着让狼群有来无回的蛮族大酋,此刻也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不定。他们彪悍,但不傻。成都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那镇压着蜀汉最后气运的狼首巨鼎,早已通过商旅和逃难者之口,在南中之地传得神乎其神,成为了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抵抗?凭借南中的险峻和他们的勇武?
赵云、黄忠勇武否?陈到和白毦兵精锐否?成都城墙坚固否?
结果如何?
如今,那支屠灭了成都、铸起了京观巨鼎的恶魔军队,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那支射来的箭书,就是死亡的预告!
雍闿脸色变幻不定,冷汗浸湿了内衫。他环视着堂下这些瞬间失去斗志的部下和盟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经营南中多年,自以为根基深厚,可与任何外来势力周旋。但在狼群这种毫不讲理、只信奉绝对暴力和血腥屠杀的恐怖存在面前,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依仗,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狼群……主力到了何处?”他声音干涩地问那亲兵。
“回……回大王,据探报,狼群大将张梆子,已率数万精锐出成都,正……正日夜兼程,向我益州郡而来!先锋游骑,已抵近百里之内!”
“数万精锐……”雍闿喃喃自语,手中的帛书飘然落地。
他仿佛已经看到,黑色的死亡潮水漫过山岭,无数的狼群士兵如同鬼魅般从密林中冲出,将他这苦心经营的“王宫”夷为平地,将他和他的族人、盟友,全都堆砌成南中群山之间,又一座新的、微不足道的京观……
“哐当。”
他手中的酒碗掉落在地,美酒溅湿了他华贵的锦袍。
但他浑然未觉。
只有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兵锋南指!檄文摄魂!蛮王胆裂!肝胆俱丧!当狼群那不带丝毫转圜的最终通牒伴随着死亡的图案射入南中腹地,所有的狂妄与侥幸都在绝对的凶名面前冰消瓦解,只剩下最原始、最冰冷的恐惧,在每一个蛮王酋帅的心头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