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定罪了?”
霎时间,府衙外的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姜棠的身上。
“这谋害的罪名坐实,最少也是个流放二千里啊!”
一时间,府衙外人挤人,险些乱了秩序,见状,守在府衙外的差役赶紧将人往外推了推,生怕引起更大的乱子。
“慢着。”
谢蘅慢条斯理地出声,“裘大人,我家夫人的罪,这便定了?”
裘大人转头,看向谢蘅,皮笑肉不笑地冷嗤一声,“本官是按照大昭律例审案,证据确凿,罪名昭彰,自然可以定案!若是谢世子有疑,可按程序向刑部申诉,何必在此阻挠公堂审案?”
“阻挠?”
谢蘅嗤笑一声,脚步微微前移,周身气场陡然收紧,“我作为她的夫君,想必也有失察之责,不如,将我一起关了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嘈杂的人群倏然一静。
“走快点!”
伴随着一声恶狠狠地呵斥,姜棠被推进牢房,紧接着,牢房被铁链锁住。
姜棠一脸呆滞,神色麻木地转头,看向身边近在咫尺,同样被关进大牢的谢蘅,看了又看,看了再看。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难以置信的——
“你是不是有病,你进来做什么?”
谢蘅掀起眼,“陪你!”
“……你进来谁与我里应外合?你今日的脑子是摆设吗?没瞧见,那个婆子的说辞漏洞百出?”
姜棠简直要疯了,“见过有福同享的,没见过有牢抢着坐的!”
谢蘅眉梢微微一动。
恰好两个狱卒从他们牢房面前经过,谢蘅的视线从姜棠的面上移开,冷不丁出声,“站住。”
狱卒身形一僵,转头看过来。
谢蘅淡声道,“去取一套干净的被褥来。”
姜棠一怔,惊诧地望向谢蘅。
狱卒皱眉,目光扫过姜棠和她身后的谢蘅,沉思了片刻,当真转身去拿了干净的被褥。
“……”
直到狱卒将干净的被褥铺好,又转身出去,锁上牢房,姜棠还是怔呆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谢蘅抬手拉过她的手腕,姜棠按坐在牢房里仅有的一张床榻上,她才清醒过来,心绪复杂地看向他,“你……”
谢蘅眉宇间仍是一片清冷,“怎么,感动?”
“……”
姜棠咬牙,朝他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谢、谢、你!”
谢蘅挑眉,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姜棠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头扭到一旁,“我不冷。”
谢蘅眼眸微垂,将她扯近自己,强硬的将披风给她穿上,指尖灵活地穿过领口的带子,打了个结实的死结,让她想脱都脱不下。
姜棠不解的回头,却见谢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素来黑沉无光的眸底竟然闪烁一丝古怪的光亮,让人琢磨不透。
姜棠忍无可忍地往谢蘅身边挪了挪,朝牢房外面扫了两眼,才侧过头,压低声音,“我需要一个解释……”
谢蘅目不斜视,“什么解释?”
见他装傻,姜棠险些将牙咬碎,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要跟着进来?”
“因为我怕你害怕!”
“……你进来我更害怕!”
谢蘅侧眸看她,沉吟片刻才启唇道,“不进来,我害怕!”
“……”
姜棠不可置信的瞪着谢蘅。
昏弱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笑意,直直地望着她。
姜棠气得脑子疼,白了他一眼,扭头不看他。
大牢里日夜难分,只有一束昏弱灯光照映进来,将潮湿的石壁染成一片暗沉的赭色。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顺着喉咙往下沉,冻得人脏腑发紧。
这间牢房里只有一张极小的床榻,姜棠和谢蘅二人只能挨着坐一起。
耳边是远处囚徒模糊的呻吟与铁链拖地的 “哐当” 声,一声声敲在心上,让她纷乱的思绪更难平静。
谢蘅见她蔫头耸脑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胳膊里,安静地有些不寻常,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打开塞子,从瓶子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碰了碰姜棠的胳膊。
姜棠偏头看了一眼那递到自己眼前的药丸,连搭理都没搭理谢蘅,又将脸埋了回去。
谢蘅微微蹙眉。
“这是苏九调配的药丸,保持体力的。”
见她不接,谢蘅解释了一句。
姜棠埋着头,原本还是不想接的,可空空如也的肚子却是发出了几声抗议。
她只能抬起头,从谢蘅手里接过药丸,塞进嘴里,毫无滋味地吞了。
此刻她已经没有最初的郁闷,像是连肝火都懒得动了,只希望青芜能随机应变。
见她这副模样,谢蘅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将她扯近自己,垂着眼,低声问她,“你这么生气是为何?”
“我让青芜把云栖阁的‘罪证’拿给你,结果你也进来了,你说我为何生气!”
姜棠怕隔墙有耳,声音压低极低,于是又朝谢蘅身边凑了凑,紧挨着他,“现在裘大人手中的罪证,是我换过的,青芜找不到你,不知道会不会找到隐麟卫。”
谢蘅蹙眉,刚想开口,可一低眼,却恰好迎上姜棠扬起的脸,一双澄净如水的桃花眸里盛着几分狡黠。
谢蘅眼神微动。
“不用隐麟卫。”
“何意?”
见姜棠一脸莫名,瞪圆了眼,谢蘅缓缓开口,“众目睽睽,京兆府裘大人,将景阳侯府的世子与世子夫人一同抓入大牢,此刻怕是早已沸沸扬扬了!”
姜棠先是一脸错愕,随即恍然大悟,是了,她怎么没想到,依照陛下对谢蘅的偏宠,若是知道此事,定然大怒,到时候无论是裘大人,亦或是他背后的张相,都会变得焦头烂额。
半晌,姜棠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意味不明,“所以,这是一出,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戏码?”
谢蘅垂着眼,静静地看她。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姜棠蓦地顿住话音。
待那脚步声走远了,她才冷笑一声,继续道,“也对,这几日的苦总不能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