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您的牢房，听不到这些。”
追云解释了一句，又不动声色看了眼一旁的默然不语的谢蘅。
不知过了多久，那惨叫声才消散在甬道迭起的寒风里。
一间最不像囚室的囚室映入姜棠眼帘，这简直颠覆了她对麟符署大牢的认知，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抬起手指着，“你说的不会是这吧？”
追云小心地打量了一眼谢蘅，见他面无波澜，看不出来生气，但也没看出来不生气，随即壮着胆子点了点头，“正是。”
姜棠突然笑了一声，“别说，你们指挥使大人，虽然看起来冷了一点，心地还算善良。”
追云讪讪地笑了一声，不敢接话。
说着她迈了进去，这才想起谢蘅还跟着，于是转过身，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杀我，西戎公主的事情还需要你在府邸周旋。”
谢蘅叹了口气，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你且忍两日。”
从姜棠的囚室出来后，原本面无波澜的谢蘅霎时就沉了脸。
“人都抓住了吗？”
“七个人，全部在京兆府外抓住了，现在已经关押在刑房，逐风正在审。”
隐麟卫的人早就在京兆府外作了布防，京兆府里的人鱼龙混杂，什么府的眼线都有，隐麟卫身份敏感，自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京兆府抓人。
这才守在京兆府外面，将伪装进去的几个死士抓了起来。
谢蘅点点头，径直去了刑房。
烛火昏昏，一道狭长而庞大的暗影投落在甬道尽头的石壁上，随着移动，那狰狞可怖的暗影逐渐缩短，最终化为一道修长的人形，出现在刑房里。
一炷香时辰，谢蘅从刑房里走了出来。
他早就换上了玄色的衣袍，脸上带着银色面具，衣袍上不知道被什么沾湿了，印的那衣袍深一块浅一块，与他素日里的洁身自好大相径庭。
他一边走出刑房，一边用帕子擦拭着双手，待走到亮堂处，修长的手掌已经干干净净，白皙如玉，唯有那被丢弃在一旁的帕子，沾满了血迹。
萧承稷见谢蘅出来，他起身，问道，“如何，招了吗？”
“死士已经全都招了，还有郑和，将西戎侍卫中毒事情扣在姜棠头上，是张相授意，只可惜，那老狐狸，一丝把柄都未曾留下。”
“果然是他。” 萧承稷冷笑一声，并不意外。张相老谋深算，在朝中根基深厚，此次姜棠的案子牵扯甚广，又涉及西戎邦交，他没理由不从中作梗。
“郑和都供认，是通过中间人道传的令，从未与张相直接接触，连传递消息的信物都被当场销毁。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无法将他定罪。”
谢蘅跟在萧承稷身后，两人往值房走去。
“今日在朝堂上，张相倒是唱了一出好戏。他亲自在父皇面前参了裘介一本，历数裘介贪赃枉法、制造冤案的罪状，替景阳侯府声讨裘介时，字字严厉，句句恳切，引得满朝文武侧目。”
萧承稷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
“张相这是想弃车保帅。裘介本就是他安插在京兆府的棋子，如今棋子败露，他便亲手将其推出去，既撇清了自己，又能堵上众人的嘴，甚至还能借着声讨裘介，卖景阳侯府一个人情，真是一箭三雕。”
谢蘅冷哼了一声，这一招，也就张相能唱的出来，偏偏他看起来又是中立的姿态，在朝中威望极高，即便是陛下有所怀疑，也会将此按下，这才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把姜棠关进麟符署，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姜棠关在你眼皮子地下，至少安全，你也回去报个平安，何况还要进宫。”
“殿下先回去。”
谢蘅走到书架，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打算回府。”
“你还想做什么？”
“去见姜明渊。”
萧承稷脸色一变，蓦地上前一步拦下谢蘅，“你疯了，你怎么把姜明渊也抓进来了？你想做什么？郑和也就罢了，那姜明渊至少还是个户部侍郎，不若轻易对他用刑，如何对宫里的文官交代？”
谢蘅顿住，看向萧承稷，“谁说我要对他用刑？”
萧承稷蹙眉，“姜棠把姜明渊拖下水一事，宫里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姜明渊根本没有掺和进来，那有毒的香粉，沈砚之已经查清了，是西戎王子自导自演的！你把姜明渊抓进来，本就不合规矩了，你要是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便是父皇，也会斥责你的！”
“我知道。”
谢蘅答道，“我不会对他用刑，我只会客客气气的吓唬他。”
他查姜明渊多少年了，手里自然有要他命的证据，只不过，姜明渊此刻还不是死的时候，要把价值发挥到极致才行。
毕竟，现在还不是重提十年前，玉门关一案的时候。
“吓唬他？”
萧承稷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又见谢蘅脸上的神情，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隐麟卫又添了新的审问噱头？”
“那死士不是睿王派来的，是姜棠故意混淆视听，胡编的。”
谢蘅垂着眼，盯着手里的锦盒，若有所思地解释了一句。
“所以，是谁？”
萧承稷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二殿下。”
谢蘅吐出三个字，语气冰冷至极。
萧承稷消化了好半晌，到底还是侧开身，给谢蘅让出了路，不过却也打消了回府的念头，认命的跟着谢蘅，寸步不离。
他总觉得，谢蘅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有一股疯，一个不慎，就被捅出些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与其被父皇叱骂，还不如就跟着他，至少挨骂的时候不至于太冤枉！
姜明渊的囚室是麟符署最偏僻的一间，也是离刑房最远的一间，为的就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人在安静的环境里，最是心慌不安，容易胡乱猜想，关上几日，自己就先乱了方寸。
谢蘅走进囚室时，就见姜明渊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脸上亦是焦急的神色。
听得牢门被打开的动静，他猛地驻足，看了过去，一见是隐麟卫的指挥使，脑门的冷汗更甚了。
唇瓣开合，突出一句，“隐麟卫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