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曾抓住了陷害之人?”
沈砚之话音刚落,一道暗含威势的冷厉嗓音便从前面传来。
谢蘅抬眼,朝着睿王的看去,众人的目光也霎时聚集到了睿王的身上。
“睿王殿下说的正是。”
方才附和弹劾的官员中,立刻有人应声附和,“若只是空口无凭地说有诬陷之人,却拿不出真凭实据,岂不是仍难洗清姜棠的嫌疑?”
“诬陷之人已死。”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哗然。
睿王挑眉,追问道:“死了?何时死的?怎么死的?隐麟卫如今办案,未免太过敷衍了吧?”
“隐麟卫查案只追求真相,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也不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谢蘅缓缓抬眼,目光与睿王直接相撞,毫无惧色,“诬陷之人已于三日前在城郊破庙中自尽,且,死像极其难看,断足断手,隐麟卫能让活人开口,亦能让死人开口,只是,臣今日禀告陛下,便是想求一道圣旨,是否要劳师动众,彻查到底。”
大殿里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在心里掂量起来,尽管知道隐麟卫向来手段强硬,在上京的地位非同寻常,谁也不想得罪了这个铁面阎王。
在朝为官,留得三分情面,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表面上那姜棠不过是云栖阁的东家,往深了一层,是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景阳侯府的谢蘅在陛下心中,堪比皇子,拿捏不好分寸,容易将自己逼上绝路!
一时间,有些不过是跟风叫嚣的朝臣都迟疑了起来。
瑞旺神色沉沉地看向谢蘅,刚要说什么,就被殿外一道年迈沙哑的声音截断。
“姜棠绝不能放!”
太和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身,纷纷看向外面,只见一个白发的老者被内侍搀扶着,一步一步地从殿外走了进来,老者身着绯色一品朝服,虽身形佝偻,却自带一股压人的威严,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众人心尖上。
看清来人,连龙椅上的萧邺瞳孔都猛地一震,竟蓦地起身离座,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郑重,“太师……您怎么来了?”
萧承稷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转头看向谢蘅,眼中满是惊疑,这位可是两朝帝师陆墉,是先帝托孤的重臣,连父皇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 “老师” 的人物。
他早已致仕多年,深居简出,今日竟突然现身太和殿,还当众反对释放姜棠,这绝非偶然。
睿王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掩盖了眼底的一抹了然。
谢蘅眉宇间早已压了一层寒霜,指尖悄然攥紧。
这位太师向来以刚正不阿、坚守礼法闻名,可今日这番举动,却透着几分反常的固执。
陆墉所过之处,群臣无不噤声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殿中,掠过谢蘅身边时,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眸与谢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眸中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失望,似在指责他行事失度。
这般对视不过瞬息,陆墉便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龙椅上的萧邺躬身行礼,声音虽苍老却依旧清晰有力:“老臣陆墉,叩见陛下。陛下龙体安康,国祚绵长。”
“太师免礼。”
萧邺快步走下御阶,亲自上前搀扶,“您早已致仕,何必亲自奔波?有何事,遣人传信便是。”
“此事关乎国体邦交,老臣不敢托大。”
陆墉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百官,“陛下,老臣虽久居府中,却也听闻了云栖阁一案。不论背后有何种隐情,有何种诬陷,那姜棠身为云栖阁东家,终究有失察之责、管束不严之罪。”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厉:“可最关键的是,她所牵涉的,并非寻常命案,而是谋害西戎使臣!西戎虽与我大昭素有摩擦,却也是互通邦交的邻国。若此时将姜棠无罪释放,西戎必然以此为借口,指责我大昭包庇凶手、藐视邦交,届时兵戎相见,生灵涂炭,这个责任,谁能承担?”
“太师此言差矣!”
谢蘅上前一步,躬身反驳,“姜棠是被人诬陷,隐麟卫已查获确凿证据,证明毒香粉是被人调换,何婆子是受人收买作伪证。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她何罪之有,要为奸人的阴谋买单,要为邦交牺牲?”
“证据?”
陆墉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谢蘅,眼中失望更甚,“你是隐麟卫指挥使,当知‘疑罪从有’与‘邦交为重’的道理。”
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让殿内百官陷入沉默。不少人面露犹豫,显然被陆墉的 “邦交为重” 说动,毕竟比起一个女子的清白,国家安稳、百姓安宁似乎更为重要。
如今西戎公主被损了名声,低嫁相府嫡子,已是折了颜面,西戎王子求娶太子殿下的昭阳郡主,十有八九,娶不走。
西戎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大昭和亲,商谈两国同盟,是国事。
可姜棠陷入故意破坏两国同盟的麻烦里,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失察,往大了说,便是蓄意破坏两国同盟!就看说话的人是什么分量的。
可谁也没想到,持反对意见的竟然是两朝帝师。
若此时将她无罪释放,西戎必然会借题发挥,指责大胤毫无诚意,甚至可能彻底断绝同盟之路,重启战端。
“太师说得是啊……”
有老臣低声附和,“两国交战,受苦的是天下苍生,为了一个姜棠,实在不值得冒险。”
随着陆墉的引领,那些原本被谢蘅所震慑的官员们又卷土重来。纷纷下跪,知姜棠的罪。
太和殿内。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谢蘅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那些群臣,半晌才落回陆墉的身上。
群臣激愤,陛下以需要再议为由,勉强按下不表。
皇宫外,谢蘅独自坐在马车上,双手在身前交握,撑着额,闭着眼,姿态有些颓然。
“方才在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姜棠的事情,不那么容易,你要做好,保不住姜棠的准备。”
散朝后,萧邺单独召见了谢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