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杂役处便响起了刺耳的铜锣声。
柳瑾一个骨碌从硬板床上爬起来，动作快得让正准备起身的陈小六都愣了愣。
“柳师弟，你……不用这么急，点卯还有一刻钟呢。”陈小六揉着眼睛，慢吞吞地穿着粗布衣服。
“俺在家起惯了，听到动静就醒！”柳瑾憨笑着，手脚麻利地套上杂役灰袍，将那把从工具房领来的、刃口有些发钝的宽背砍柴斧扛在肩上，“陈师兄，俺先去食堂拿俩馒头，路上吃！砍柴可是力气活！”
看着柳瑾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陈小六摇摇头，小声嘀咕：“还真是个急性子……三号林的活，可不是那么容易干的。”
三号灵柴林位于主峰后山的一处山谷中，距离杂役处约有七八里山路。柳瑾啃着冷馒头，跟着一队同样扛着斧头、睡眼惺忪的杂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晨雾弥漫的山道上。
领队的是个五十来岁、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头，正是刘管事口中的“老吴头”。他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不时回头吼一嗓子，督促掉队的人。
“都麻利点！辰时之前必须到地方开工！去晚了，阳气上升，铁纹木的木质会更韧，更难砍！到时候完不成任务，饿肚子可别怨我！”
众人闻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柳瑾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山路两旁是茂密的原始林木，灵气比杂役处浓郁不少，偶尔能看到一些一闪而过的低阶灵兽影子。越往山谷深处走，树木的质地越发坚硬，树皮呈现出深灰色，带着隐隐的金属光泽。
“这就是铁纹木？”柳瑾心中了然。这种树木确实蕴含金铁之气，木质极其坚硬沉重，是炼制低阶法器、搭建坚固建筑的常用材料，但对凡人甚至低阶修士而言，砍伐起来极为吃力。
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一片面积不小的树林，树木不算高大，但枝干虬结，树皮上的纹路真的如同生铁浇铸一般。林中地面散落着不少斧劈的痕迹和碎木屑，显然这里是长期作业区。
老吴头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扫过这二十几个杂役，尤其在柳瑾这个生面孔上多停留了一会。
“规矩都懂！两人一组，划分区域，每天十担标准。砍下来的木材，按规格修整好，堆放到那边空地。”老吴头指了指林边一块相对平坦的区域，“我会巡查，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的，不仅没饭吃，还得扣例钱！遇到对付不了的妖兽，立刻发信号！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稀稀拉拉地应和。
“你，新来的，叫柳富贵是吧？”老吴头走到柳瑾面前，“跟我一组。我先带你熟悉一下怎么砍这铁纹木，怎么省力。”
“哎！谢谢吴爷爷！”柳瑾嘴甜，立刻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老吴头板着脸，没说什么，带着柳瑾走到一棵碗口粗的铁纹木前。
“看好了。”老吴头吐气开声，抡起斧头，狠狠劈在树干上。
“锵！”
一声如同金铁交击的脆响，斧刃入木不到一寸，反震力让老吴头的手臂都微微颤抖。他拔出斧头，看了看缺口，摇摇头， 指着那道缺口，“看到了？要顺着纹理劈，找这种相对软一点的地方下斧。一口气不能砍太深，不然斧子拔不出来，还容易崩刃。要一点一点啃，砍出足够深的缺口后，再从对面下斧，或者用脚踹。记住，用的是巧劲和耐力，不是蛮力！”
老吴头一边说，一边又示范性地砍了几斧，木屑纷飞，但那道缺口进展缓慢。
“来，你试试。”老吴头把位置让给柳瑾，自己站到一边，抱着胳膊，打算看看这个新人到底有多少斤两。他见过太多一开始信心满满，几斧子下去就虎口崩裂、唉声叹气的新人了。
柳瑾憨厚地笑了笑，掂了掂手里那把钝斧。“吴爷爷，俺试试。”
他摆开架势，没有立刻发力，而是先用手摸了摸树干，仿佛在感受纹理。实际上，他的一丝细微灵力早已渗透进去，瞬间摸清了这棵铁纹木最脆弱的内部节点。
“嘿！”
柳瑾吐气开声，一斧劈下。
“锵！” 同样一声脆响。
老吴头下意识地想摇头，但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只见柳瑾的斧刃，竟然深深嵌入了树干将近三寸！比他自己刚才那全力一斧深了两倍不止！而且切口整齐，没有崩裂的痕迹。
“这……”老吴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柳瑾“吃力”地拔出斧头，憨笑道：“吴爷爷，这木头是挺硬哈！震得俺手有点麻。”
说着，他再次举斧，还是劈在几乎同一个位置。
“锵！咔嚓！”
第二斧下去，缺口更深。紧接着，柳瑾抬起脚，在缺口上方踹了一下。
“嘎吱……轰！”
那棵碗口粗、寻常杂役需要小半天才能砍倒的铁纹木，竟然应声而断，缓缓朝着柳瑾预留的方向倒去，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过程，不到五息时间。
老吴头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杂役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柳瑾挠了挠头，看着倒下的树木，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效果也有些“意外”：“哎呀，这就倒了？俺还以为得多砍几斧子呢……吴爷爷，是这么弄不？”
老吴头回过神来，绕着那棵断树走了两圈，又看了看柳瑾手里那把平平无奇的钝斧，最后盯着柳瑾那张憨厚的脸，眼神惊疑不定。
“你……你小子以前练过？”老吴头压低了声音问。
“练过？俺在村里就砍柴啊。”柳瑾一脸无辜，“不过俺们村后山也有种硬木头，跟这个有点像，俺砍惯了。可能就是……就是俺劲儿比较大？”
老吴头将信将疑。力气大？力气再大，不懂技巧，砍铁纹木也不可能这么快！刚才那两斧，看似平平无奇，但落点、角度、发力方式，简直比砍了几十年铁纹木的老手还精准高效！
可看着柳瑾那“质朴”的眼神和表情，又不像作假。难道真是天赋异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你……”老吴头犹豫了一下，“再去砍一棵我看看。就旁边那棵。”
“好嘞！”柳瑾扛着斧头，乐呵呵地走向旁边另一棵差不多粗细的铁纹木。
这一次，老吴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只见柳瑾依旧先是摸摸树干，然后“笨拙”地抡起斧头。
“锵！锵！咔嚓！轰！”
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流程，又一棵铁纹木轰然倒地。时间，可能比刚才还短了一点点。
老吴头彻底沉默了。他干这行三十多年，带过的杂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未见过如此“怪胎”。
其他杂役也围了过来，看着地上两棵断木，又看看柳瑾，窃窃私语。
“我的天，这么快？”
“这新来的什么来头？”
“不会是哪个体修世家出来历练的吧？装成杂役？”
“看着不像啊，那憨样……”
柳瑾似乎被大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吴爷爷，俺砍得还行不？是不是得修整一下？”
老吴头深吸一口气，复杂地看了柳瑾一眼：“行……太行了。修整你会不？”
“会！俺在村里也自己弄柴火卖。”柳瑾点头，蹲下身，拿起斧头开始麻利地劈砍树枝，将树干按一定长度截断，动作熟练得根本不像新手。
老吴头看着他干活，心里念头飞转。不管这小子是真憨还是假愣，有这手砍铁纹木的本事，在杂役处绝对是个宝贝！以后三号林的任务指标，说不定都能提前完成，大家都能轻松点，还能多拿点超额奖励。
“柳富贵。”老吴头语气缓和了不少。
“哎，吴爷爷您说。”
“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找树、放树。修整的活，可以分给别人干。你今天的任务量……算了，你看着砍，能砍多少是多少，但别太累着自己，细水长流。”老吴头做出了决定。
“那敢情好！谢谢吴爷爷！”柳瑾露出“淳朴”的笑容。
于是，这一天，三号灵柴林出现了奇景：一个憨厚的新人杂役，扛着把钝斧，效率高得惊人，每次砍几下，再踹一脚，大树就乖乖倒下。到了傍晚收工时，他一个人放倒的铁纹木，足足抵得上其他四五个人一组的量，而且修整好的木柴堆积得整整齐齐。
老吴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破例给柳瑾多记了双倍的贡献点。
回杂役处的路上，柳瑾依旧扛着斧头，憨笑着和其他杂役打招呼。不少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敬畏。
“富贵兄弟，厉害啊！”
“以后多关照啊！”
柳瑾只是憨笑回应，心里却在盘算：今天这“天生神力”的人设立得不错，既展示了价值，获得了初步的“地位”和自由，又不会过于惊世骇俗引起高层注意。接下来，就可以利用这份“自由”和逐渐积累的“人缘”，开始有针对性地打探黑水崖地牢的详细情况，寻找合适的接触机会了。
他抬起头，望向后山方向。
“老三，石娃，熊猛……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