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圣约方舟港口。
晨光初透，十余艘造型古朴的飞舟停泊在巨型船坞中。为首那艘银色星舰正是修复一新的“盘古号”，舰身原先的破损处已被圣元宗炼器师用特殊合金补全，还额外加固了几处灵能护盾节点。
柳谨带着马老三、石娃、熊猛三人站在舷梯旁。身后，三十名圣元宗年轻弟子排成三列，个个身穿月白道袍，腰佩宗门玉牌，神情既期待又忐忑。十位元婴长老则分站两侧，个个须发皆白，气度沉稳。
除了神王，圣元宗几乎所有高层都来了。
十余位金仙、真仙期长老前来送行，场面颇为隆重。
“柳道友，此去路途遥远，这些是宗内为各位准备的路上用度。”云清子递过一枚储物戒指。
柳谨神识一扫，戒指内装满了上品灵石、丹药、灵果，甚至还有几箱圣约方舟特产的“星晶茶”。他微微一笑，接过戒指：“多谢云清长老。”
“该道谢的是我们。”云清子诚恳道，“若非柳道友答应带这些弟子前往祖地，他们怕是要随宗门一起……”
他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未尽之意。
神王已决定用最后的时间完成噬魂幡炼制，与魔王决一死战。无论胜负，圣约方舟都将面临巨大变故。这些年轻弟子能离开，算是为宗门留下火种。
“清风。”云清子转身看向的金丹期弟子，“到了祖地，一切听从柳前辈安排，不可恃才傲物，明白吗？”
“弟子明白！”这名青年赶忙应道。
清风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目清朗，举止从容。他是这批弟子中的佼佼者，是这批人的领队。
“时候不早了。”柳谨看了看天色，“云清长老，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恭送柳前辈！恭送诸位师兄师姐！”
送行的人群中响起整齐的送别声。那些留在圣约方舟的年轻弟子眼中满是羡慕——能去传说中的“盘古之心”，对他们来说是莫大机缘。
柳谨领着众人登上盘古号。圣元宗弟子则登上紧随其后的三艘中型飞舟——那是神王特意拨给他们的星际飞舟，速度虽不及盘古号，但胜在稳定舒适。
“启航！”
马老三大手一挥，盘古号舰桥内各项指示灯次第亮起。经过圣元宗工程师的调整，这艘星舰的灵能引擎运转得比以往更加顺畅。
随着一阵轻微震动，盘古号缓缓升空。后方三艘飞舟紧随其后，四艘星舰排成一列，向着圣约方舟的大气层外飞去。
舷窗外，那座悬浮大陆逐渐缩小。柳瑾望着圣约方舟的方向，目光忽然一凝。
不对。
他记得自己初至圣约方舟时，这座悬浮大陆虽被阵法笼罩，却生机勃勃——山峦青翠，云海翻涌，即便是在外太空远远望去，也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生命力。可此刻……
整座大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山脉的轮廓依旧，却失去了那种灵动的青翠。更让柳瑾心悸的是，他隐约能感知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暮气”——那种只有垂垂老矣、生机将尽的存在才会散发出的气息。
柳瑾死死盯着这片大陆，皱眉沉思。
“师尊，怎么了？”石娃见柳瑾神色有异，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柳谨收回目光，“通知圣元宗飞舟，准备进入跃迁状态。目标——太阳系。”
“是！”
石娃应了一声，转身去操作通讯阵法。熊猛则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舰桥后方，那里堆着云清子送的几箱灵果，他正琢磨着先尝哪个。
马老三走到柳谨身边，压低声音：“师尊，回去之后，这些圣元宗弟子……怎么安排？”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十位元婴长老，三十位筑基到金丹的年轻修士——放在地球修真界，这已经是个中等门派的规模了。
柳谨看着舷窗外逐渐化为星点的圣约方舟大陆，沉默片刻，缓缓道：“仙界开发需要人才。”
马老三一愣：“您是说……”
“让他们暂时先去仙界适应一段时间。”柳谨语气平淡道：“咱们在仙界不是有个‘希望堡垒’吗？扩建一下，划出一片区域给他们居住修行。”
“这……”石娃听到这番话，迟疑道，“这不好吧？人家是神王托孤，咱们答应要给他们在祖地找个家的。仙界那地方……荒凉得很，跟流放似的。”
柳谨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流放？石娃啊，你还是太年轻。”
“师尊的意思是？”马老三皱眉。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柳谨冷笑一声，“这些人的问题大着呢！”
熊猛抱着一个拳头大的紫色灵果凑过来，边啃边含糊不清地说：“问题？啥问题？我看那些小子都挺老实的啊，上船前还帮咱们搬东西呢。”
“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柳谨淡淡道，“你们想想，神王是什么人？大罗金仙中期以上的强者，盘古大陆破碎后，独力支撑圣约方舟数千年，心智谋略岂是等闲？”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噬魂幡的反噬……”柳谨顿了顿，“神王在宴会上说得悲壮，什么‘多则十年，少则三载必会彻底疯狂’……我起初也信了。但回来琢磨了一晚上，越想越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石娃追问。
“噬魂幡的反噬如果真的无解，神王这等人物会甘心坐以待毙？你们别忘了，他可是从盘古大陆时代活到现在的老怪物。这样的人，会没有后手？”
熊猛停止啃灵果，若有所思：“有道理……要是我知道自己快疯了，肯定想方设法自救。实在救不了，也得拉个垫背的。”
“最可疑的一点。”柳谨看向舷窗外那三艘逐月级飞舟，“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批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只有元婴期。”
“这不是很正常吗？”石娃挠头，“神王说了，这些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年轻嘛，修为低点很正常。”
马老三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不对！圣元宗传承数千年，天仙、真仙修为的弟子肯定不少。就算要留火种，也应该选修为更高、更能独立生存的弟子才对！”
“正是！”柳谨赞许地看了大弟子一眼，“神王如果真的想为宗门保留复兴的希望，应该选一批真仙修为的核心弟子，甚至带上几位金仙长老。这样到了地球，他们才有能力快速站稳脚跟，重建宗门。”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可是呢？他偏偏选了三十个‘年轻弟子’，外加十个‘元婴长老’——这阵容，说好听点是火种，说难听点……就是一群需要被人照顾的累赘。”
舰桥内陷入沉默。
熊猛把啃了一半的灵果放下，脸色凝重起来：“师尊，您的意思是……神王在演戏？他根本没被噬魂幡反噬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怕反噬是真的，但解决方法……他早就有了。”柳谨缓缓道，“宴会上的那番表演，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带走这些弟子。”
石娃还是不理解：“可他图什么啊？把这些弟子送到地球，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柳谨皱眉，“如果他想在地球安插眼线，应该派修为更高、更隐蔽的人。如果他想为宗门留火种，应该派真正能独当一面的精英。现在派这么一批‘半成品’过来……实在不合常理。”
马老三突然想到什么：“会不会……这些弟子身上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有可能。”柳谨点头，“所以我才说，先让他们去仙界待着。那里是咱们的地盘，阵法、监控都是现成的。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名堂。”
“万一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弟子呢？”石娃还有些不忍，“咱们这样防着人家，是不是有点……”
柳谨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石娃，记住为师的话——在修真界，多一分小心，就多一条命。神王那等人物，一举一动都必有深意。咱们既然看不透，那就谨慎点总没错。”
他吩咐道：“好了，都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进入第一次跃迁。这次回程路远，大家都打起精神。”
“是！”
三人各自回到岗位。
柳谨独自站在舷窗前，看着窗外浩瀚星河，心中思绪万千。
他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信息被自己忽略了。神王在宴会上透露了太多信息——噬魂幡的进度、反噬的程度、自己的期限……简直像在刻意交代后事。
但一个活了数万年的老怪物，真的会这么轻易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吗？
“师尊。”马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圣元宗飞舟发来通讯请求，是清风。”
柳谨收敛思绪，恢复平静表情：“接过来。”
通讯阵法亮起，清风的三维影像出现在舰桥中央。青年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行礼道：“柳前辈，我们已做好跃迁准备。另外……晚辈想问，抵达祖地后，我们是否需要先学习祖地的礼仪规矩？”
很得体的问题，很符合一个初到陌生之地的弟子该有的谨慎。
柳谨微笑回应：“不必多礼。到了地方，会有人安排你们先适应环境。祖地与圣约方舟风俗确有不同，但大体上都是修真文明，不必太过拘束。”
“多谢前辈。”清风再次行礼，切断了通讯。
影像消失后，柳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老三。”他忽然开口。
“在。”
“回去后，你亲自盯着这批人。尤其是那个清风——我总觉得，这个金丹期的小家伙，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马老三重重点头：“明白。”
舰桥内，跃迁倒计时的提示音开始响起。
柳谨最后看了一眼圣约方舟的方向。那座悬浮大陆已经缩成一个光点，隐没在璀璨星河之中。
“三、二、一！”
空间扭曲，星辰拉长。
盘古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宇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