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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翻叛乱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建业蔓延,恐慌与猜疑在街头巷尾滋生。一些与虞氏或有牵连的家族紧闭门户,暗中观望;一些对北伐持异议的士人则窃窃私语,认为这是上天对陈暮“穷兵黩武”的警示。暗流汹涌,似乎随时可能将江东这艘大船掀翻。
然而,镇南将军府内,却爆发出截然不同的气势。
陈暮立于堂上,身形如岳,目光扫过麾下核心文武,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一丝彷徨:“虞翻跳梁,癣疥之疾!曹魏百万大军尚不能使我江东俯首,区区一狂士,数家私兵,便想撼动我等根基?笑话!”
他勐地一拍桉几,声震屋瓦:“此非危机,乃天赐良机!正好借此,涤荡污浊,让我江东上下,看清谁为忠良,谁为奸佞!让曹丕、司马懿知道,他们的离间之计,是何等可笑!”
“贺齐!”陈暮目光如炬,看向下方一员面容刚毅、杀气凛然的将领。
“末将在!”贺齐踏前一步,声若洪钟。他乃江东本土宿将,平定山越屡立奇功,以果敢酷烈着称。
“予你精兵一万,持我节钺,总督平叛事宜!凡附逆者,无论士庶,格杀勿论!我不要俘虏,只要虞翻的人头,和吴郡的绝对安宁!你可能做到?”陈暮的话语中,透着尸山血海般的决绝。
“半月之内,若不能平叛,末将提头来见!”贺齐眼中凶光毕露,没有任何犹豫。他深知,此战不仅要平叛,更要立威,要用叛徒的血,浇铸主公无上的权威。
“好!”陈暮颔首,随即看向徐庶,“元直,檄文如何?”
徐庶立刻呈上早已拟好的文稿:“主公,告江东士民书已就,历数虞翻十大罪状,尤其点明其‘受曹魏蛊惑,欲裂我疆土,奴我百姓’之罪,并重申主公抗曹兴汉、保全桑梓之志。同时,宣布凡阵前倒戈、擒杀叛逆者,不论过往,皆有重赏!”
“即刻刊印,发往江东各郡县,务必使妇孺皆知!”陈暮命令道,随即又看向庞统,“士元,对外联络如何?”
庞统小眼睛精光闪烁:“主公放心。已派快马分赴历阳、荆南、西蜀,乃至曹魏前线!告知陆伯言、公子砥、诸葛孔明乃至曹真,我江东确有内乱,然不过螳臂当车,弹指可平!更要让曹丕知道,他的算计,只会让我江东更加团结,更加勠力向前!”
陈暮此举,堪称胆大包天。非但不掩盖内乱,反而主动宣扬,将一场危机转化为展示实力和决心的舞台。这是绝对的自信,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
“诸位!”陈暮环视众人,声音沉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内平叛乱,外御强敌,方显我辈本色!此战过后,我要让这江东,再无杂音!让这天下,再无人敢小觑我陈明远!”
“愿随主公,扫平奸佞,匡扶汉室!”堂下众人,无论北士南人,皆被陈暮这冲天的豪情和铁血的手腕所感染,齐声怒吼。
建业的反应,快如雷霆,烈如燎原。贺齐领兵出征,毫不拖泥带水,直扑吴县。檄文所到之处,原本浮动的人心被强行镇压,更多的士族选择紧闭门户,不敢与叛逆有丝毫沾染。陈暮以其强硬无匹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当虞翻叛乱的消息,通过文聘水军死士冒死送入历阳城时,这座濒死的孤城,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绝望,如同最后的寒潮,席卷了残存的守军。外有强敌围困,内无粮草援兵,如今连后方根基都起了大火……上天,真的要亡我历阳吗?
黄忠勐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他望着陆逊,老眼浑浊:“伯言……天不佑我江东啊……”
连这位身经百战、意志如钢的老将,此刻也流露出了末路的悲凉。
陆逊接过那封染血的短信,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死死攥紧。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缓缓走上城头最高处,那里,一面残破不堪的“陆”字帅旗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城下,是黑压压的魏军营垒;城内,是饿殍遍野、绝望等死的军民。
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他们的都督。
陆逊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城中最后一点生机,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
“弟兄们——!”
声音嘶哑,却如同裂帛,刺破了历阳上空的死寂。
“我们都听到了!我们的家,我们的江东,出了叛徒!虞翻老贼,背主求荣,勾结曹魏,欲亡我族类!”
他挥舞着那封短信,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悲愤:“他们以为我们完了!他们以为历阳陷落在即!他们以为江东就要分崩离析!”
“但是——!”陆逊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直插云霄,“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他指着城外:“曹魏十万大军,围我数月,可曾踏进城池一步?!”他指着城内:“我等饥食泥土,渴饮血水,可曾有一人跪地求降?!”
“没有!”他自问自答,声若雷霆,“因为我们知道,主公没有放弃我们!建业的兄弟没有放弃我们!江东的父老没有放弃我们!”
“如今,叛徒跳梁,正是考验我辈忠贞之时!我等在此多坚守一刻,便能为主公平叛多争取一刻时间!我等在此多杀一敌,便是为江东多保存一分元气!”
陆逊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指向苍穹,发出了震动天地的誓言:
“历阳在,江东在!历阳陷,我等魂归故里,亦为江东鬼雄!”
“今日,我陆伯言在此立誓,与历阳共存亡!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黄泉路远,弟兄们,可愿与我同行?!”
“愿随都督!共存亡!!”
“共存亡!!”
“杀!杀!杀!”
残存的不到两千守军,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嘹亮的怒吼。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冲破云霄,竟让城外严阵以待的魏军,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黄忠老泪纵横,举起仅存的完好的手臂,嘶声呐喊:“老子这条命,卖给陆都督了!杀——!”
绝望被点燃,化作了最疯狂的战斗意志。历阳,这台即将停转的战争机器,在陆逊的激励下,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他们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战,而是为了尊严,为了忠诚,为了一个不屈的信念!
荆南,江陵都督府。
陈砥接到虞翻叛乱和父亲雷霆平叛的消息时,年轻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迅速转化为与年龄不符的沉毅。
“父亲……果然非常人。”他低声自语,眼中充满了敬佩。在如此内外交困之际,父亲选择的不是妥协安抚,而是最强硬的反击,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和自信!
“公子,如今局势微妙,我荆南……”长史桓阶面带忧色。
陈砥抬手打断了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父亲既已出手平叛,后方无忧。我荆南此刻要做的,便是稳如磐石,并让西面的‘盟友’,看到我们的稳定和力量!”
他立刻下令:“第一,将主公平叛檄文及贺齐将军出征的消息,大肆宣扬,务必使荆南军民皆知,叛乱指日可平,以定人心!”
“第二,传令宜都陈式,加强对筑阳方向的巡逻和威慑,但切勿主动挑衅魏军。我军现阶段任务,是防御与牵制。”
“第三,”陈砥看向赵云,“赵叔父,我想亲自巡视江陵城防,并前往宜都前线劳军。”
赵云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公子亲临,必能极大鼓舞士气。亮当陪同。”
陈砥的举措,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号:江东核心稳固,荆南稳如泰山。这不仅安定了内部,更向隔江相望的蜀汉,展示了江东即便面临内乱,依然有余力掌控全局的强大底蕴。
吴郡战场,贺齐用兵,如其为人,酷烈如火,迅捷如风。
他根本不与叛军进行任何形式的谈判或纠缠,大军直抵吴县城下,旋即发动猛攻。贺齐身先士卒,亲自持刀登城,其麾下士卒亦受其感染,悍不畏死。
虞翻虽有些名望,纠集了部分私兵和不明真相的民众,但如何是贺齐这等百战精锐的对手?加之徐庶起草的檄文早已传入城中,明眼人都知虞翻乃是叛逆,人心离散。
不过三日,吴县城破!
贺齐严格执行了陈暮“格杀勿论”的命令,对参与抵抗的叛军及其家族进行了残酷的清洗。虞翻本人于郡守府中被擒获,贺齐亲执钢刀,于阵前将其枭首!
随后,贺齐马不停蹄,分兵扫荡吴郡、会稽参与叛乱或态度暧昧的家族,一时间,江东士林为之震怖,再无人敢提及“休战”、“和谈”之语。
从叛乱爆发到虞翻授首,前后不到十日!
捷报传回建业,陈暮当众将虞翻首级悬于城门示众,并下令厚葬战死将士,重赏有功之臣。同时,颁布《安民令》,宣布叛乱已平,既往不咎,但今后若有再敢言降曹、裂土者,虞翻便是下场!
铁血手段配合后续怀柔,陈暮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将一场足以倾覆社稷的内乱,彻底碾碎,并将其转化为了巩固自身权力、统一内部思想的契机!
几乎就在吴郡捷报传来的同时,另一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大江南北——围困历阳的魏军主帅张辽,因久攻不下,忧愤交加,加之旧伤复发,竟于军中一病不起!魏军攻势彻底停止,对历阳的围困虽未解除,但已失去了最锋利的牙齿!
历阳,守住了!
江东,稳住了!
陈暮在抛物线的最低点,以一场内部叛乱的鲜血为祭品,以历阳军民的铮铮铁骨为基石,非但没有坠落,反而一朝冲破困境,将这艘名为“江东”的巨舰,强行拉出了漩涡,驶向了更加广阔的海域!
消息传至许都,曹丕目瞪口呆,手中的玉杯失手跌碎。司马懿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传至五丈原,诸葛亮轻摇羽扇,对身旁的马良道:“陈明远……真雄主也。经此一役,江东内部再无掣肘,其势已成矣。”
天下格局,因历阳的坚守和江东内乱的迅速平定,而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一颗崭新的巨星,已然在东南天际,冉冉升起,其光灼灼,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