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行重重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沉重的话题,开始具体部署,“既如此,便按最坏情况准备!林胜文,听风继续全力侦查,务必尽快确认消息,并尽可能摸清流民规模、驱赶路线及明军精锐跟进方式!”
“遵命!”
张行大步走回舆图前,手指连点:“众将听令!以第一镇为前锋,依托有利地形,构筑坚固防线,务必顶住最初冲击!”
“末将领命!”
“第四镇为中军,随时准备前出支援!”
“得令!”
“第二镇两协、第三镇一协,分列两翼,严阵以待,重点防范明军骑兵侧翼突袭!一旦发现其骑兵动向,坚决击溃之!”
“是!”
“第五镇即刻分出一协精锐,进驻汉中府各要隘,加强巡逻,确保荔枝道粮道绝对安全,不容有失!”
“遵命!”
军令既下,众将肃然领命,纷纷退出府衙大堂,各自返回驻地,开始紧张的战前部署。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堂,转眼间只剩下张行、林胜文、林胜武几人。
凝重的气氛并未随着将领们的离开而消散,反而更加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林胜武脸上挣扎之色未褪,他终究是贫苦出身,想起那些即将被驱赶向刀枪的流民,心中犹如刀绞。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大王……真的……别无他法了吗?那可是成千上万的百姓啊!”
张行走到窗边,望着汉中城内为备战而忙碌却依旧有序的景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胜文,传令下去,让沿途听风人员,想尽一切办法,看能否引导部分流民脱离明军控制路线,或制造混乱延缓其进程。
告诉他们,事若可为则尽力为之,但若事不可为,首要任务是保全自身,绝不可做无谓牺牲!”
“是!臣明白!”林胜文重重点头,他深知这道命令下的无奈与沉重。
林胜武似乎还想说什么,张行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胜武,你的心情我懂,但你要明白,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是不是救下这一批流民。
只要洪承畴还有能力,他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驱赶下一批,再下一批!我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彻底砸烂那个不断制造流民的烂摊子!
此刻的心软和不忍,换来的只会是更大的灾难,如果我们败了,我们身后千千万万刚刚喘过气来的百姓,又会重新落入地狱!这个罪责,你我来担,好过让无数人去担。”
林胜武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痛楚,却多了几分决绝:“是,大王!是臣迂腐了。”
张行点点头,不再多言此事,转而看向林胜文,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另外,交予你的另一件事,关乎那位先生及其家小的安全,务必万分小心,不惜代价!
此人于我大夏卫生部之建立,于万千军民医道伤病救治之进展,干系重大,其价值,远超一场战役的胜负。切记!”
“臣以性命担保!必护其周全!”林胜文单膝跪地,肃然领命,随即起身,与林胜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迅速退出了大堂,去安排这两项至关重要却又截然不同的任务。
就在张行为即将到来的残酷决战进行艰难布局的同时,数百里外的三边总督府内,气氛同样压抑而微妙。
深夜,书房中只剩下来回踱步的洪承畴与其儿子洪士铭,烛火摇曳,映照着洪承畴阴晴不定的面容。
良久,洪承畴停下脚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声音对儿子道:“士铭,为父年前已让老管家福叔,秘密护送你祖父前往陕西……一处隐秘之地安置。
过些时日,待战端一开,你便也着手准备,一旦……一旦前方战事不利的消息传来,你即刻带着家中妇孺,轻装简从,循着福叔留下的路线,赶去与你祖父汇合。为父……料理完手尾,自会前去与你们会合。”
洪士铭闻言,脸上血色霎时褪尽,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父亲!您……您真要如此?那可是……那可是关外蛮夷,异族之地啊!岂能……”他几乎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洪承畴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而带着一丝悲凉:“住口!以后若真到了那边,此话绝不可再提!我洪承畴自问对得起大明,对得起朝廷!
可朝廷又是如何待我?我屡次上疏,言明伪夏火器犀利,远超我军,恳请朝廷拨付银两,招募工匠,仿制乃至改良火炮,以固国防。
可换来的是什么?是陛下限期剿灭的严旨,是兵部劳师糜饷的指责,是朝中诸公畏敌如虎的讥讽!大明……大明自上而下,早已烂透了!不亡,没有天理!”
这番话,他压抑已久,此刻在最信任的儿子面前,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充满了愤懑与绝望。
洪士铭看着父亲激动而疲惫的神情,心中也是酸楚,但他仍试图劝解:“父亲,既知大明不可恃,为何……为何不虑及其他出路?比如……大夏?
他们终究是同根同种的汉人政权啊!孩儿虽深处后方,也听闻其新政虽苛待士绅,却颇得底层民心,赋税远比大明公平,吏治也更为清明。
远比投靠那茹毛饮血的塞外异族要强啊!父亲您虽位高权重,但并无欺压百姓、强占民田之恶行,更未曾肆意屠戮降卒百姓。
即便投了大夏,纵使不被重用,想来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总好过背弃祖宗,寄身蛮夷,世代受人戳脊梁骨啊!”
洪承畴听着儿子的话,神色变幻不定,有挣扎,有不甘,更有深深的顾虑。
他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投降异族,乃千古骂名,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洪承畴寒窗苦读,沙场拼杀,半生功名,皆系于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