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已锁定的主要目标及其核心手下,基本都在我们的盯梢范围之内。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观察,已经陆陆续续有收购到的货物,被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运出了陕西。”
张行点了点头,下令道:“传令给各边境巡检司及听风司行动处,对于正在试图将大宗货物运出陕西的商队,只要确认其货物来源与使用假银有关,立即实施抓捕,人赃并获!
注意,行动要隐秘,尽量不要惊扰到其他正常的商旅和百姓,至于那些目前还在境内四处收购、囤积货物的人,继续严密监视,暂时不要动他们。”
“臣,遵旨!”马忠领命,迅速离去安排。
待马忠走后,张益达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问道:“我儿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为何只抓运货出境的,却放过那些还在境内继续收购的人?这不是纵容他们继续破坏我大夏的金融,套取我们的物资吗?”
张行微微一笑,解释道:“父亲,我大夏铸币需要时间,抓了现在这一批正在运输的人,他们背后的主子无非是损失一批货物和几个手下,很快就能再派新的人手,用新的假银卷土重来。
而且,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套购的我大夏商品被运了出去,他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不会吝啬这点人手损失。
我们此刻大规模抓捕境内收购者,除了打草惊蛇,让他们暂时隐匿起来之外,效果有限。
我们要的,不是一时之快,而是要通过这次事件,摸清他们的运作模式、运输路线,同时,这也是在为我们自己的新货币推出,争取时间和创造更干净的环境。
暂时留着他们,就像留着鱼饵,才能看清下面究竟藏着多少条鱼。”
张益达闻言,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是为父心急了,你既然已有全盘考虑,为父就放心了。”他想起张行之前的信件,又问道:“我看你信中提及对于铸造新币一事,似乎另有不同于常人的看法?”
“不错。”张行肯定道,他拿起一锭假官银和一锭真官银放在一起对比,“父亲您看,眼下大明官银的制式、形状,过于简单统一,极易被仿制。
那些山西的豪商士绅,只需找个熟练的工匠,开个模子,就能大量铸造这种外形与官银无异,但内里成色不足的劣质银两。
除非是精通此道的老师傅,或者愿意花费时间逐一细细查验重量、色泽、声音,否则普通百姓甚至一般商户,根本难以分辨。
这给那些奸商提供了巨大的可乘之机,严重扰乱市场,损害的是我大夏的信誉和百姓的利益。”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一同在场的吏部尚书陆梦龙,询问道:“陆尚书,你熟知前明典章制度,可知这大明的官银,具体是如何铸造的?其规制、工艺流程如何?”
听到张行问起大明官银的铸造,陆梦龙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娓娓道来:“回大王,明廷官银铸造规制颇为严谨,主要由户部辖下的宝泉局及工部的宝源局负责,各省布政使司亦设有官炉。
其形制,多为马蹄形或船形,亦有方形砝码状,重量则有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不等。
铸造之时,先将收缴或开采的银料熔炼提纯,注入特制的黏土模具之中,待其冷却成型,便得银锭毛坯。”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毛坯还需工匠精心锉磨,使其规整,然后于银锭之上,錾刻铭文。
这铭文内容,通常包括铸造地点、年份、工匠或官署名称、银锭重量及成色,有时还有监督官员的职衔姓氏。
最后一道工序,便是演封或称烙印,由负责官员用特制的官印,趁银锭尚有余温时烙上印记,以作官方认证,防止奸人切削、掺假。
整个过程,旨在确保官银成色、重量统一,便于流通和核算。”
张行仔细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捕捉到几个关键点:模具铸造、錾刻铭文、官方烙印。
他插话问道:“陆尚书,依你之见,这铭文錾刻和官印烙封,仿造的难度如何?”
陆梦龙沉吟道:“回大王,若是技艺高超的工匠,仿造特定铭文,虽非易事,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尤其是那些流传日久、印模磨损的官印,仿造起来更为容易。
至于烙印,若有心人设法获取印模,或贿赂掌管印信的胥吏,亦有可能作假,明廷各地官银成色不一,私铸之事,历代皆禁而不绝,根源便在于此。”
张行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他环顾二人道:“历朝货币,无论是早期的贝币、布币,还是后来的铜钱、银锭,其根本,在于信用二字。
朝廷信用在,则顽铁可做钱,信用崩塌,则黄金亦如粪土。
秦半两、汉五铢、开元通宝,乃至前明宝钞,兴衰更替,莫不与此相关,明廷官银制度,看似严谨,实则漏洞颇多,形制易于仿冒,成色难以统一,这才给了山西八大家之流可乘之机。
我意已决,我大夏新币,不当再因循守旧,沿用那等易于仿造的银锭形制。
当另辟蹊径,铸造圆形、标准化、带有复杂精密图案及防伪齿边的钱币!” 他描述着自己脑海中的蓝图,“材质上,亦不采用纯银。
纯银质地过软,易磨损,且成本高昂,我欲采用多种金属合成之合金,其比例为我大夏独有之秘!如此铸造出的钱币,硬度高,耐磨,不易仿造,且成本更易控制。
其价值,并非由其本身材质决定,而是由我大夏朝廷之信誉和律法赋予!此币,我暂命名为夏元。”
张益达虽然对金融不算精通,但听到不用纯银,还是本能地感到担忧,他迟疑道:“行儿,此议是否过于……冒险?
银子、金子,乃是千百年来百姓公认的财富,你突然推行这夏元,若百姓不认,商贾不用,岂不天下大乱?毕竟,金银本身就有价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