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中流露出真切的乞求,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泪光,但许昊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初,不为所动。
在绝对的利益和风险面前,鳄鱼的眼泪毫无意义。
她显然读懂了许昊目光中的决绝和毫不退让。
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再次主动凑近许昊耳边,这次距离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她唇瓣翕动带来的微弱气流。
一个清晰而刻意压低的名字,带着她温热的气息,被送入许昊的耳廓:
“夏…南…希。”
这个名字被吐出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许昊眼神微凝,这个名字他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与几年前长三角某桩轰动一时的商业家族变故有关,但细节已不清晰。
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立刻朝门外扬声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荣总,我在。稍等,马上就好。”
门外的荣明杰似乎松了口气,脚步声响起,一步步走远了。
隔间内重新陷入寂静,但气氛已然不同。
有了“夏南希”这个名字,至少对方不再是完全不可捉摸的幽灵。
许昊依旧保持着将她困在身前的姿势,没有放松警惕,但眼神中的冰冷质问稍微收敛,转为更纯粹的审视和探究。
“现在可以说了。”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压力,
“你到底想要什么?以及,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夏南希似乎因为吐露真名而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紧绷的神经,但眼神中的急切未减。
“说来话长……”
她下意识地说。
“那就长话短说。”
许昊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三十秒,说清楚核心。”
夏南希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但每个字都清晰用力:
“我想让你帮我摆脱荣氏家族的控制,拿回我应得的东西。除了你,现在没人有这个能力,也没人敢插手。”
许昊眉头一挑:
“这就是你说的‘交易’?我凭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得罪正在与我谈合作的荣家?代价和回报呢?”
“我不是陌生人!”
夏南希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又立刻压下,
“我是夏家的女儿,夏氏集团原本的继承人!我父母三年前在去签约的路上出车祸双双身亡,事故……有疑点。集团内部股东趁机发难,联合外部资本想要瓜分夏家。荣志明……他当时扮演了‘守护者’的角色,以帮我稳住局面、抵御‘恶意收购’为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和协议,最终……最终把我父母留下的股权和核心资产,几乎全部转移到了他和荣家关联公司的控制之下!”
她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刻骨的恨意:
“他吞了我的家产,现在……现在却还想要我这个人!彻底把夏家变成他的附庸!我一直在想办法,但我被看得太紧,手里的筹码太少……直到我知道你要来,我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有足够的实力……”
许昊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
长三角夏家,他有点印象了,曾经的地产豪门,几年前突然衰落,原来背后有这样的隐情。
荣志明……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儒雅。
吞并家产,还想人财两得,手段够黑,胃口也够大。
“证据呢?”
许昊问得直接,
“空口无凭。而且,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就算我帮你,你又能给我什么?与荣家撕破脸,对我目前的布局没有好处。”
“我有证据!一些关键文件的副本,我偷偷保留的,还有当时经手人的一些把柄……但我不能带在身上,太危险。”
夏南希急切地说,
“至于回报……夏家虽然核心资产被夺,但在苏南和浙北还有一些他们没完全消化或者看不上的优质地块和物业,产权清晰,价值不菲。我可以全部转让给你!而且,我对荣家内部的事情,特别是荣志明那一支的灰色地带,知道得不少。这些信息,对你将来无论是合作还是……防范,都有用!”
她仰头看着许昊,眼神炽烈而绝望,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许董,我走投无路了。这次宴会是我唯一能近距离接触你而不被怀疑的机会。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求你……考虑一下。”
这时,外面隐约又传来了动静。
许昊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眼神复杂。
她的故事听起来不像完全编造,其中的恨意和绝望很真实。
与荣家的合作固然重要,但荣志明如果真是这种背后捅刀、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未来也未必是可靠的伙伴。
多个筹码,多条路,尤其是这种涉及对方核心秘密的筹码。
“明天下午三点,文艺复兴咖啡馆。”
许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
“带上你能证明你身份和所说非虚的证据。不要耍花样。另外,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半句虚言,或者这是个针对我的局……”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缓缓收回撑在墙上的手,再次拉开了距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疏离与平静,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记住,今天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一切,等明天再说。”
说完,他不再看她,伸手拧开隔间门锁,从容地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隔间内,夏南希背靠着冰冷的隔板,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然后迅速从手包中拿出粉饼和口红,对着小镜子飞快地补妆,掩盖住脸上的泪痕和激动。
等了几分钟,她才悄然推门而出,朝着与许昊相反的方向,迅速消失在洗手间外的走廊拐角。
许昊上了个厕所,在洗手台前仔细洗了手,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带和表情,确认毫无破绽,这才迈步走出洗手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迎向正在不远处等候的荣明杰。
“抱歉,荣总,久等了。”
他语气如常。
“哪里哪里,许董客气了。”
荣明杰笑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许昊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宴会依旧在继续,杯觥交错,言笑晏晏。
但许昊知道,平静的水面下,刚刚投入了一颗可能掀起巨浪的石子。
明天下午的咖啡馆之约,或许会揭开更多秘密,也或许……是一个新的陷阱。
他需要好好筹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