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夜深,春熙殿内只留了几盏灯,光线柔和,将殿中映得暖意融融。弘昼小小的身子在摇篮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安陵容小心地摇着摇篮,目光却转向了坐在榻上的孙妙青。

“妹妹可看清楚了?”孙妙青轻声问,指尖轻柔地拂过弘昼的额头。

安陵容放下手,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未散的惊叹。“是。曹贵人果然机警。那一下……不着痕迹,却又恰到好处。”她回想起白日里那混乱的一幕,仍有些心悸,“若非妙青姐姐的香囊砸偏了疯猫,莞贵人她……”

孙妙青轻哼一声,接过弘昼抱在怀里,有节奏地轻拍着。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像在剖析一桩复杂的公案:“可不是。富察贵人这胎,本就悬着。曹琴默这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却能一击毙命。她本意是想让莞贵人撞上富察贵人,既能借华妃的手除了富察贵人的胎,又能把莞贵人也拉下水,一石二鸟。”她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安陵容看着孙妙青,眸光流转。“那敬嫔呢?她也反应快得很,立刻就将莞贵人说成是救驾有功,护佑皇嗣。莞贵人也聪明,立刻装作救护皇嗣不顾自己。她们……真是姐妹情深啊。”她语气中的讽刺,是这宫里浸润多年的结果。

“深不深情,这宫里谁又说得清?”孙妙青淡淡开口,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敬嫔那番话,是给皇后递刀子呢。她知道皇后最在意什么,也知道皇上不在宫中,这份功劳,皇后是断然不会放过的。至于莞贵人,她若不装傻,难道要说自己被推出去的?那可真是蠢到家了,皇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她。”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这一出戏,明面上是猫祸,实则处处是杀机。富察贵人成了祭品,莞贵人得了恩宠,华妃气得跳脚,皇后得了掌控。倒是可惜了富察贵人那孩子,生不逢时。”

安陵容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弘昼熟睡的脸上。“这宫里的孩子,当真是金贵又脆弱。”

“所以我们的塔斯哈,要好好护着。”孙妙青的目光在孩子身上流连片刻,随即又恢复了清明。她看向安陵容,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如今莞贵人有孕,这后宫的格局又要变了。太后和皇后都会盯着她,华妃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我们得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走。”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道光,那是学习与决断的光芒。“妹妹听姐姐的。姐姐说得对,这宫里,没有真正的意外。只有精心策划,或是借势而为。”

“不错。”孙妙青轻轻点头,怀中的弘昼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决心,呼吸变得更加平稳。“富察贵人的血,不会白流。莞贵人这胎,也不会安宁。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乱局之中,为自己,为塔斯哈,寻得生机,乃至……反戈一击的机会。”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带着一丝冷意。

***

夜深。

寿康宫内只燃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光线如死水般沉寂。

殿中陈设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像一个个沉默的鬼魅。

空气里,一股沉闷的檀香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太后靠在榻上,双目紧闭,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只是那珠子,许久都未曾动过一下。

皇后进来时,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息。

她敛声屏气地行礼:“皇额娘。”

太后眼皮都未曾抬起,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

“这么晚了,皇后怎么也睡不着?”

“臣妾心里惦记着皇额娘,也睡不踏实。”

皇后答得一如既往的恭顺。

“想着来陪皇额娘说说话。”

太后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清明得吓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听说富察贵人醒了。”

她缓缓开口,语调平淡。

“知道孩子没了,哭闹得厉害?”

皇后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情绪:“到底是头一胎,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闹一场也就好了。”

“闹一场?”

太后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了一丝冷意。

“那只害了皇孙的孽畜,还没抓住?”

“回皇额娘,已经着内务府去查了,只是宫里猫儿众多,一时……”

“行了。”

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看来这点小事,还得哀家亲自动手。”

她对着殿内暗处,轻轻扬了扬下巴。

“竹息。”

“奴婢在。”

竹息姑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手上抱着一只雪白的长毛猫,正是皇后平日最宠爱的那只“松子”。

松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尾巴轻轻一甩,看上去温顺又无害。

皇后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太后指了指那猫,眼神冰冷地看着皇后。

“你,好好瞧着。”

竹息应了声“是”,从袖中取出一个极为普通的香盒,放在了地上。

她刚一打开盒盖——

那原本温顺慵懒的松子,像是忽然被抽走了魂魄,换进了一只疯魔的野兽!

“喵——!”

一声尖利到刺破耳膜的惨叫,划破了整座宫殿的死寂!

松子浑身的白毛根根倒竖,瞬间炸开!

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一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香盒,瞳孔缩成了一条危险的竖线。

下一瞬,它猛地扑了过去!

用爪子疯狂地抓挠着香盒,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埋进去!

竹息眼疾手快,一把将猫的后颈死死拎了起来。

松子在空中疯狂地张牙舞爪,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吼,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殿内,只剩下猫粗重的喘息,和一股被搅动起来的,混着血腥气的香粉味。

皇后的脸,在瞬间没了血色。

“皇后,可看清了?”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

“富察贵人一个人,能用这么多香料?”

“皇额娘……”

“竟想把一桩谋害皇嗣的滔天大罪,全都推到一个畜生身上去!”

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佛珠被她重重拍在桌上!

“啪!”

一声脆响,惊心动魄。

“你们一个个,都当哀家眼瞎耳聋,是不是!”

“哀家是有眼疾,可心没瞎!”

“那孽畜害死的,是哀家的亲皇孙!”

皇后再也站不住了。

双腿一软,她直直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抵着冰冷的金砖。

“皇额娘恕罪!臣妾……臣妾定会彻查此事!”

“彻查?”

太后发出一声满是讥讽的冷笑。

“芳贵人小产,慧嫔那边带了料的东西,你当哀家不知道?”

她俯视着跪在地上,身体抑制不住颤抖的皇后,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哀家这辈子,没坐过一天凤位,直到先帝去世才熬成了太后。”

“所以皇上一登基,哀家就让你坐稳了这中宫之主的位置。”

“为的,就是这后位,永远是咱们乌拉那拉氏自己人。”

“可你给哀家记着!”

太后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股森然的警告。

“有些事,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皇嗣的事,不行!”

皇后伏在地上,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冰冷的金砖,硌得她额头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过来。

最难的一关,过去了。

太后是在敲打她,也是在给她递梯子。

只要她顺着爬下来,这中宫之位,就依然稳固。

为了将来再无皇嗣降生这个大局,为了扳倒菀贵人,挨这点敲打,算得了什么?

值。

她定了定神,强撑着发软的膝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余悸和惶恐。

“皇额娘息怒,是臣妾糊涂了。”

她没有起身,就那么跪着,抬起头,眼眶已然微红。

“皇上那边……臣妾已经派人去了。只怕皇上骤然听闻,会伤心过度。”

太后靠回软枕上,重新捻起了佛珠。

这一次,珠子在她指尖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怎么说的?”

“臣妾叮嘱了,让他们说得菀转些,先报菀贵人有孕的喜事。”

皇后垂下眼,声音放得更低。

“想着……用这桩喜事,冲一冲富察贵人那边的晦气。皇上再难过,总能得些安慰。”

“算你还有点脑子。”

太后终于再次睁开眼,眼底的厉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皇帝的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富察家的丫头没那个福气,是她自己的命。可菀贵人这一胎,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她盯着皇后,一字一句,像是最后的通牒。

“哀家不管你们背地里怎么斗,谁要是敢再碰皇嗣,哀家就让她给皇孙填命去。”

“臣妾明白!”

皇后立刻叩首,额头碰地,声音恳切。

“臣妾已经加派了人手,日夜守着碎玉轩。菀贵人的一应吃食,都由臣妾宫里的小厨房单做,臣妾亲自盯着,绝不敢有半点疏忽。”

太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她的安排。

殿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道:“皇额娘,臣妾还有一事,想请您示下。”

“说。”

“华妃……想请宫外的大夫入宫为她请脉。”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好端端的,又折腾什么?”

“华妃入宫多年无孕,总觉得宫里的太医本事不济,只会开些不温不火的方子,调理了这么久也不见效。”

皇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后的脸色。

“听闻,这也是年大将军的意思。”

“年羹尧?”

太后哼笑一声,其中意味不明。

“他手伸得倒是长,连后宫的事都要管。”

皇后立刻接话:“臣妾也是担心,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外头的人不知要怎么议论咱们太医院,怕是……有失皇家体面。”

“体面?”

太后扯了扯嘴角,满是讥诮。

“体面能生出皇子来吗?若真是一群废物,丢了体面也是活该。”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罢了,她想请就请吧。若是不允,倒显得哀家和皇帝,容不下他们年家人了。”

太后忽然看向一旁的竹息。

“等人进宫了,先带到哀家这儿来。”

“让那大夫给竹息也瞧瞧,她跟着哀家年纪大了,人总有不舒坦的时候。”

皇后心中猛地一动,立刻道:“皇额娘说的是!竹息姑姑身子要紧,是该让信得过的大夫好好瞧瞧。”

太后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看穿一切的讥诮。

“你倒是会顺杆爬。”

皇后心头一紧,连忙垂下头去,不敢再言语。

“罢了。”

太后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华妃说的对,竟是些不温不火的太医,这病好得是慢了些。”

“哀家乏了,你跪安吧。”

“臣妾告退。”

皇后如蒙大赦,由宫女扶着才勉强站稳。

走出寿康宫,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她才发觉自己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又湿又凉。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昏暗,如同巨兽蛰伏的宫殿。

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一个从宫外来的大夫……

一个不知根底,可以随意拿捏的大夫……

这可比一只没脑子的蠢猫,和一群不温不火的太医,要好用太多了。

……

碎玉轩内,烛火通明。

端妃将一个香盒递了过去:“莞贵人,你瞧瞧这个。”

甄嬛接过,打开闻了闻,里面虽没了香粉,但那残留的味道却无比熟悉。

“这是富察贵人平日所用的香粉味道,这盒子……嫔妾也见她的宫女拿过。娘娘是在皇后娘娘的院子里捡到的?”

“不错。”端妃的声音有些虚弱,“人人都忙着看你和富察贵人,这东西,便被本宫拾了来。”

“娘娘是疑心什么?”

“我听说富察贵人小产,是因为一只叫松子的猫。你不觉得奇怪吗?”端妃看着甄嬛,“猫在春天不免烦躁些,可松子是宫里调教过的,怎会突然扑向富察贵人?”

“或许只是偶然……”甄嬛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迟疑。

“偶然?”端妃轻轻摇头,“富察贵人遭此横祸,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她的孩子没了,而你却有了。”

一句话,点得甄嬛后背发凉。

“嫔妾……多谢娘娘提醒。”

“幼子无辜,都是父母的心血精华,本宫看着也不忍。”端妃叹了口气,“就当是为本宫积些福报吧。”

“嫔妾谢娘娘垂怜。”

“快请起。”端妃扶了她一把,“既然说了,就再多说一句。比起华妃,你更该提防曹琴默。”

甄嬛神色一凛。

“华妃是猛虎,曹琴默就是给猛虎磨牙递爪的人。她惯会杀人于无形,本宫就险些吃过她的暗亏。”

端妃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疲惫的恨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的,不是对手有多厉害,而是你深受其害,却连刀子是谁递过来的都不知道。”

甄嬛心头一震,看着端妃苍白的脸色,关切道:“娘娘的身子总不见好,我认得一位太医,医术很是了得,不如引荐给娘娘瞧瞧?”

“不必了。”端妃摆了摆手,“是早年间伤了身子,落下的病根,治不好的。”

她站起身,有些体力不支,“本宫该回去了。”

“那嫔妾让人送娘娘。”

“不可张扬。”

端妃悄然离去,甄嬛独自坐在灯下,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香盒。

曹琴默……

端妃刚回到自己宫里,殿内只点了两盏昏黄的烛火,衬得这宫室愈发冷清。

她扶着床沿缓缓坐下,正想喘口气,殿外就传来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华妃娘娘驾到!”

吉祥刚迎出去,就被周宁海一脚踹在心窝上,闷哼一声滚到旁边。

“没眼色的奴才,也敢拦娘娘的路!”

话音未落,一阵浓烈的香风裹挟着寒意冲了进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端妃脸上。

她本就体虚,这一下直接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立刻见了血丝,一丝腥甜在口中漫开。

吉祥挣扎着爬起来,哭喊道:“娘娘!”

端妃抬手止住了她,慢慢地、一寸寸地,将脸转了回来,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多少年了,你每次发脾气闯到我宫里,都是这样的架势。”

华妃的凤眼燃着熊熊怒火,死死盯着她:“只要一想到我那没出世的孩儿,我就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端妃竟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渗人。

“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这些年,不都是这样吗?”

“我真恨!恨不能亲手杀了你!”华妃咬牙切齿,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缠绵病榻,生不如死。”端妃抚上自己冰凉的脸颊,那上面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这难道不比杀了我,更让你痛快吗?”

“不够!就算你生不如死,也抵不了我丧子之痛!”华妃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皇上登基,竟还尊你为妃,与我平起平坐!像你这种毒妇,就该被做成人彘扔进瓮里等死!”

端妃任她抓着,毫不挣扎,只冷冷地看着她:“若我当真罪大恶极,皇上又岂会留我苟活至今。”

“皇上念旧情护着你,可我死都不会信你!”华妃的眼眶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那碗安胎药,是你亲手端给我的!整个王府,就你看着与世无争,我才信你!可你竟那么狠,在药里动手脚!”

“可怜我的孩儿……太医说,那是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啊!就这么活活断送在了你的手里!”

端妃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沉淀了太久的、化不开的悲凉。

“当年,你不分青红皂白,深夜带人闯进我的寝殿,撬开我的嘴,灌下整整一壶红花。”

“你固然是惨死一子,可我呢?”她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烟,却重重砸在华妃心上,“我,再也不能生了。”

“你不能生又如何!我恨不得你永生永世断子绝孙!”

“你若真有铁证,早就将我挫骨扬灰了,何必还站在这里,与我废话?”端妃的语气陡然一厉。

华妃被她问得一噎,手上力道更重:“只要你在这宫里一日,我断然不会放过你!”

“你放不放过我,都无所谓了。”端妃忽然敛了所有情绪,只剩下一片疲惫,“天色不早,再闹下去,惊动了太后,对你我都没好处。”

“你拿太后压我?”

“你当然不怕太后。”端妃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可太后知道了,皇上回宫也就知道了。”

她抬眼,直视着华妃,“这些年,你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失了皇上的宠爱吗?”

“你今儿这么一闹,无非是见富察贵人、莞贵人接连有孕,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就不怕皇上疑心,富察贵人小产,莞贵人受伤,都与你有关?”

端妃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诛心。

“到时候,你大可以看看,在皇上心里,是你为重,还是他未出世的皇嗣重要。”

“今日之事与我无关!”华妃厉声反驳,气势却弱了三分。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端妃轻轻挣开她的手,“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就像当年,你认定是我害了你的孩子一样。这道理,你该懂的。”

华妃死死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惊惧取代。

她终究是不敢赌。

“好,好得很!”华妃猛地一甩袖子,“齐月宾,你就慢慢在这宫里熬着吧!我要亲眼看着你,如何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说完,她转身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吉祥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端妃。

“娘娘,您的嘴角……”

端妃摆了摆手,独自走到窗边,看着华妃一行人远去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如同鬼魅的眼睛。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平坦冰冷的小腹。

那里,也曾有过一丝温热的希望。

曹琴默……

但愿莞贵人,能听得进自己的话。

***

华妃都赶不及回宫,只在路上便生气下令。

“传令下去!内务府的封赏,延庆殿一概不许有!月例银子,就说她病着,全买了药!浣衣局的奴才也给本宫盯紧了,不许给她宫里洗一件衣裳!还有御膳房,什么瓜果鱼鲜,也别往她那儿送!”

颂芝连忙应下:“娘娘息怒,为那种人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奴婢记下了,保管叫延庆殿连只活耗子都见不着。”

华妃气喘吁吁揉着太阳穴:“还有,明日就派人去告诉哥哥,太后松口了,让外头的大夫进宫。”

第二日,延禧宫。

富察贵人凄厉的哭喊声,像一把钝刀子,从主殿一路刮到了安陵容住的侧殿,搅得人心神不宁。

那哭声里有失子的锥心之痛,有梦碎的怨毒,还有一丝不甘的疯狂。

安陵容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根银针,绣绷上的并蒂莲才刚起了个头。她听着那哭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是针脚莫名紧了几分。

宝鹃端着茶进来,听见那动静,忍不住皱眉:“主子,富察贵人这也太……”

“由她哭吧。”安陵容淡淡开口,眼皮都未抬,“孩子没了,若是不哭不闹,那才叫人害怕。”

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

一半是庆幸。

富察贵人这一胎没了,姐姐孙妙青的六皇子塔斯哈,便还是宫里最小最金贵的皇子。这起码为她们争取了时间。

另一半,却是物伤其类,和一丝难以启齿的羡慕。

富察贵人好歹有过。有过怀上龙裔的狂喜,有过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尊荣。而自己呢?侍寝多次,恩宠不断,可这肚子,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她放下银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姐姐说了,这宫里没有真正的意外,只有精心策划,或是借势而为。如今这“势”已经起来了,自己若是不动,岂不白白浪费了这滩浑水。

“宝鹃。”

“奴婢在。”

“去小厨房,把我那份血燕炖上,送到主殿去。”安陵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去瞧瞧富察姐姐。”

宝鹃有些迟疑:“主子,富察贵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怕是……”

“就是要她正在气头上,我才要去。”安陵容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我是她名义上的邻居,又同是贵人,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我不去,旁人会说我冷血;我去了,她若是不依不饶,旁人只会说她失了分寸。”

主殿里,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脂粉气,闻着就让人头晕。富察贵人披头散发地靠在床上,双眼红肿得像两个烂桃子,瞧见安陵容进来,那双眼里立刻迸出怨毒的光。

“你来看我笑话的吧?”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安陵容没理会她身旁宫女的阻拦,径直走到床边,示意宝鹃将燕窝放下。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悲伤,柔声细语:“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同住一宫,听闻姐姐出事,妹妹这心里也跟着揪得慌,一夜都没睡好。”

“假惺惺!”富察贵人猛地坐起来,指着她尖叫,“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巴不得我的孩子死!现在如愿了,满意了?!”

“姐姐!”安陵容上前一步,竟是直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眼眶也跟着红了,“姐姐心里苦,妹妹知道。可你也不能这么想我们啊!这宫里,谁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傍身?妹妹做梦都想呢。如今你遭此横祸,妹妹是真心疼你,哪里还会动别的念头?”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捧了富察,又点了自己,还将自己放在一个渴望孩子而不得的可怜人位置上,瞬间就削去了所有攻击性。

富察贵人被她这一下弄得一愣,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她哇的一声,扑在安陵容手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皇子……就这么没了……没了……”

安陵容任由她抓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不住地安慰着,眼神却越过她的肩头,冷冷地扫视着这殿内的一切。

哭吧,哭吧。

哭得越大声越好。

你这哭声,是催着皇后和华妃斗法的号角。

也是提醒着碎玉轩那位,她腹中的孩子,正被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

而我,只需要看着,等着。

等着姐姐说的那个,反戈一击的机会。

***

几日后,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被江福海引着,亦步亦趋地走在宫道上。

他便是陈大夫,第一次进这紫禁城,只觉得四面的红墙高得压人,连天都只剩下一小块,走在其中,气都喘不匀。

江福海满脸堆笑:“陈大夫,您可是青海一带最德高望重的杏林圣手了。奴才这辈子难得见您一回,今儿能伺候您,也是积德积福的事儿。”

陈大夫连忙拱手,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哎哟,公公您太客气了。青海那是不毛之地,老朽不过是混口饭吃,哪能跟宫里的太医大人们比,惭愧,惭愧啊。”

江福海笑得意味深长:“奴才是不懂医术,不过太后娘娘说了,陈大夫您难得进京,正好跟太医们切磋切磋,长长见识,将来回去了,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嘛。”

陈大夫听出话外之音,背上渗出一层冷汗。

翊坤宫外,太医院院判早已等候多时,见了陈大夫,皮笑肉不笑地递过一摞厚厚的脉案。

“陈大夫,这是华妃娘娘进宫以来的所有脉案,您看看,也能给您诊脉提供些方便。”

院判特意加重了语气:“娘娘凤体尊贵,最得皇上宠爱,所以我们太医院上下,前后有二十多位国手为娘娘诊治,那都是格外的上心。”

陈大夫接过那沉甸甸的脉案,手都有些抖。

“是,是,临行前年大将军也反复叮嘱,要老朽务必慎重,老朽心中不安,幸好有各位太医大人的脉案在前,否则真是战战兢兢。”

进了正殿,一股浓郁又奇特的香气扑面而来,那香味霸道得很,丝丝缕缕往人脑子里钻,熏得人有些发晕。

主位上,华妃一身艳丽宫装,斜倚在榻上,正懒洋洋地赏玩着新做的金丝嵌宝护甲。

“你就是我哥哥举荐的陈大夫?”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的威严。

“回……回娘娘,老朽正是。”

“在青海伺候我哥哥多久了?”

“回娘娘,从年大将军到青海,老朽就一直随侍在侧。”

“嗯。”华妃这才抬起眼,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青海那地方,蛮荒苦寒,我哥哥身体康健,倒也有你一份功劳。”

她伸出手,搭在迎枕上。

陈大夫不敢耽搁,连忙上前,隔着丝帕抖着手搭上华妃的腕脉,闭目凝神,额上的汗珠却一颗颗滚了下来。

这脉象……

初时滑数,烈如滚珠,分明是内热炽盛之兆。

可指尖再往下深探,那股热流之下,却是一片空虚的寒潭,是气血亏败到了极致的虚浮无力。

一热一寒,一盛一虚。

两种截然相反的脉象,如两条毒蛇般死死纠缠,诡异无比。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片虚浮的寒潭深处,似乎盘踞着什么东西,阴冷,顽固,经年累月,早已和血脉融为一体。

这香气……

他猛然惊觉,殿内那霸道的异香,与这脉象竟隐隐呼应。

这根本不是什么风寒体虚!

太医院那二十多位国手,当真就看不出来?不,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楚!

一瞬间,陈大夫想明白了。这不是医术不精,这是弥天大祸!

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内衫。

颂芝适时地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锭银子,一百两,在殿内烛火下闪着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晕。

华妃用新做的金丝嵌宝护甲轻轻拨弄了一下银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一百两银子,瞧着不多,可要是砸人 ,也能要人命。”

她懒懒地抬起眼,那笑意淬着冰碴子,“你若能调理好本宫的身子,本宫赏你一万两都算少的。若是调理不好……”

她顿了顿,笑了,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本宫也赏你一万两,给你家里人置办棺材,买块好地。”

“噗通!”

陈大夫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上,砰砰作响:“娘娘饶命!草民不敢不尽心,不敢不尽心啊!”

“行了,起来回话。”华妃失了耐性,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宫的身子,到底如何?还能不能有孕?”

陈大夫颤巍巍地站起来,脑子里飞速盘算,半晌,他收回手,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回娘娘,娘娘凤体……并无大碍。”

“无碍?”华妃声调陡然拔高,“那为何本宫多年无孕?可是当年落胎伤了根本?”

“娘娘落胎是数年前的旧事,若真伤了根本,太医院那么多位大人不可能诊不出来。”陈大夫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措辞,“至于受孕一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更需一份机缘。恕草民多嘴,娘娘是否……思子心切?”

“自然。”

“这便是了。”陈大夫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说话也顺了些,“娘娘乃人中之凤,心气极盛。越是心急,气血越是浮动,龙胎反而不易安坐。娘娘若是能放宽心,只当是寻常调理,说不定那份惊喜,不日即至。”

这番话既奉承了华妃,又为自己留足了后路。

华妃眼中的疑虑果然消散几分,迸出一丝灼热的光亮:“你的意思是,本宫还能怀上?”

“娘娘福泽深厚,贵不可言,所缺的,只是一个时机。”

“时机要紧,人为也不能少!”华妃立刻道,“去给本宫配些上好的坐胎药来!要最好的!”

“是,是。”

“这些银子你先收下,晚些时候,还有两千两银票会送到你住处。”

陈大夫捧着那一百两沉甸甸的银子,只觉得指尖都被烫得蜷曲起来,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刚出翊坤宫的宫门,江福海那张笑脸就迎了上来。

“陈大夫,您这是怎么了?今儿天可不热,您怎么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惭愧,天家威仪,老朽……心生敬畏,心生敬畏。”

江福海用拂尘掩着嘴,呵呵一笑:“陈大夫若不急着回去开方子,便随咱家再去个地方。太后宫里的竹息姑姑也有些不爽利,请您过去瞧瞧。”

“岂敢,公公请带路。”陈大夫哪敢说个不字。

寿康宫偏殿里,陈设简朴,只点着一盏寻常的灯烛。一位素衣姑姑静静坐在榻上,神色平和,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竹息。

陈大夫不敢怠慢,上前请脉。

半晌,他抬起头,一脸的困惑与为难:“姑姑脉象平和,气血顺畅,身体康健,并无病症。”

竹息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说,我的病,得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治好呢。”

她看着陈大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陈大夫,您想一想。这宫里有一种病,叫作没病。如果一个人根本没病,但她身边所有人都说她有病,那她便只能有病,还得好好地治。”

陈大夫的脸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竹息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还有另一种病,叫作有病。如果一个人病入膏肓,可身边的人,没一个敢说她有病,那她便只能健健康康地活着,直到死。”

“一辈子的杏林圣手,突然就成了胡言乱语的疯子,这滋味,不好受吧?”

她盯着冷汗涔涔的陈大夫,缓缓问道:“这宫里的太医,都长着同一条舌头,说的是一样的话。陈大夫,你的舌头,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殿内死寂。

灯花“噼啪”一声爆开。

陈大夫立刻接话。

“老朽……也是同一条舌头。”

从今日起,青海的陈大夫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紫禁城里的一条舌头。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快穿渣女万人迷结婚生娃帝女临安策秋凉了,婆家该灭门了!全员团宠郡主别太坏快穿:绑定大佬后不辜道者从诡异大陆开始军爷以身许国,军嫂许他也许家[射雕同人]妖女摄政王带娃娇宠野玫瑰穿书后,恶毒女配携带空间发大财寻龙藏珠重生婚宠:总裁撩上瘾我家有直男被弃鬼宅?玄学大佬的直播间火了引她深爱弑天刃面甜心黑小白菜,重生八零撩了狼小姑娘腰细身软,三爷诱吻成瘾毕业后,我回村种地直播四合院:随身一个成长空间逃婚后,她在古代养殖创业暴富了滨城霸主:虐妻悔途剑修小师妹,她六艺全通灵异万界人在奥特:吾乃雷奥尼克斯摆烂吃瓜:满朝文武嘻嘻?不嘻嘻直播算命:遇到亲生父母人偶们的舞台剧这个法师怎么比战士还能打冷面大理寺少卿,天天热脸把我宠扮演舔狗后,深陷修罗场超兽武装:轮回者的系统八零娇妻妩媚,高冷学神食髓知味堂堂女大学生,你说我是阴间使者不灭钢之魂林有德摄政王的王妃狂炸天命格被夺后,她被五个哥哥争着宠重活一世避祸为上清穿:病弱贵妃的荣宠路终极一班:抓住这只丁小雨给残疾老公生三个崽,他乐傻了水仙:悲惨女配跳崖后回到了过去算命直播抓鬼魔圣传丫鬟宁死不做妾,世子执着不放手缝进灵魂的回忆这么玩居然也可以龙游天下:天地秘闻奇案录
方浪书院搜藏榜:我在末世拥有了躺平生活恭送道友飞升偷偷招惹重生七零美女画家拿捏工程师神算疯玫瑰,撩得恶犬贺爷心尖宠LOL:快苟到世一上,你玩实名制?综影之我在清剧里想摆烂美漫:什么年代了还当传统蝙蝠侠葱茏如叶八零换亲女配?我靠签到系统杀疯青鲤修仙记摆烂后我重生了福天记等穗抽芽等爱开花茵绝遥全家重生,五岁萌宝被全京城团宠我爹是皇上鬼帝狂妃倾天下在朝堂被偷听心声后,他们都颠了梦回花国娘子别走,为夫一定认真背夫纲现实世界里的爱丽丝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末世重生,只想囤粮摆烂度日非人世界的人类生活普通人快穿指南八零年代探案日常情逢对手就是爱你,小糯米梦初迷离总有叹惋穿成末世文漂亮女配,男主宠上瘾全民武道:我以诡魂凶兽为食逃荒海岛,奶包福运绵绵赶海发家小马宝莉:马格分裂的公主炮灰好像变了你好呀,作文民国聊斋杀穿诡片世界前任求着我回去先离后爱,前妻在恋综市场杀疯了云阁飞梦穿成修仙界的凡人公主后我登基了高门军官灭妻:要她改嫁送她进监人在武动,开局签到药老戒指我看上了哥哥的战友尘世长生仙爱我吧,稳赢契约新妻怀孕出逃除我以外,全队反派厉少你前妻带崽来抢家产啦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权伐我的桃花眼师姐蚀骨锥心穿肠梦幻几率玩家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惨路人丁从啃老苏明成开始,画风逐渐沙雕穿越后QQ农场成了我的金手指当代修行指南心电终结者:开局端粒只剩28天穿越?!但宇宙意识志怪世界,唯一真仙快穿之主神大人你别跑万界盘点,从那田蜘蛛山战役开始妻子上山后,与师兄结为道侣了综影视之女主女配都是我的太好了,是宠夫的神明我们有救了顶级魅魔连呼吸都是勾引男主破产,女主强势拿捏总裁变狗后,我成他专属监护人综盗墓人生轨迹拐了个弯快穿之我来自末世惊雪:中华异事录愿君无疾心动于你,灿若繁星穿书七零:闪婚瘸腿军官被宠上天网王不二周助拯救千疮百孔的世界我说的你信吗?青岚玉途:重生空间引仙路furry:从零开始到成为魔王穿书女配重生搞钱逆袭凡界小霸王五行废体火影:千眼蜈蚣,开局八百写轮眼重生70:空间与我同下乡超神,我超神召唤英灵快穿甄嬛传的爽翻人生万界共生黑店穿书进了海上繁花mygo:钢琴少女拯救乐队!镜界求生仙侠逆影滴血惊神阙仙界第一摸金校尉病娇男主惹人爱炮灰女配在首富大佬怀里肆意撒野学长!我持灵玉通阴阳血月刃鸣:无名之主的永夜契约观劫者:我在黑神话当狼妖重生之金玉妍回来了水性杨花儿诡异入侵我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