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学的深夜图书馆,与白天的喧嚣截然不同。
巨大的空间里,只有零星几个还在奋战的“卷王”,和一排排在黑暗中静默矗立的、如同沉默巨人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灰尘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林浩和苏晓月,没有去那些灯火通明的自习区,而是走进了那片更深、更安静的社科类书库。
“说好了,今天晚上,不聊我们自己的课题。”苏晓月像个制定游戏规则的孩子,小声地宣布,“我们就随便看,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聊什么。”
“好。”林浩点点头。
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正中下怀。他需要从那个充满了失败和压力的“材料学”世界里,暂时地逃离出来。
于是,一场奇特的“思想散步”,开始了。
他们像两个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孩子,在知识的海洋里,漫无目的地漂流。
他们一起,翻看了一本关于“古埃及建筑”的画册,惊叹于金字塔那鬼斧神工般的建造工艺。
苏晓月从“力学结构”的角度,分析着金字塔为什么能屹立千年不倒。而林浩,则从“材料加工”的角度,好奇古埃及人,是如何在没有现代工具的情况下,将那么巨大的石块,切割得如此平整。
他们又找到了一本关于“动物行为学”的书,饶有兴致地,讨论着蜜蜂是如何通过“8字舞”,来传递花蜜信息的。
林浩觉得,这比他看过的任何一篇ScI论文,都有意思。
在这个过程中,林浩惊奇地发现,苏晓月那颗“学霸”的大脑里,装的不仅仅是公式和数据。她的知识面,广博得惊人。从艺术史,到古典音乐,从天体物理,到神经科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而苏晓月,也同样,在林浩身上,发现了很多她之前从未注意到的闪光点。
她发现,林浩的思维,极其发散,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他总能从一些意想不到的、甚至有些“刁钻”的角度,去提出问题。比如,他会好奇,如果把金字塔的石头,换成他的Lm-101,是不是就能造到月球上去。
他的很多想法,虽然听起来很“民科”,但背后,却闪烁着一种不受任何“范式”束缚的、最原始的创造力火花。
两人在书架的一个角落,席地而坐,小声地交流着,分享着,辩论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当图书馆的保安大叔,用手电筒的光,照到他们这个角落,提醒他们要闭馆时,他们才惊觉,已经快要午夜了。
“不好意思,看得太入迷了。”苏晓月有些脸红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没事,感觉……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林浩也站起身,由衷地说道。
两人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
“我送你回宿舍吧。”林浩主动提议。
“好。”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苏晓月突然“呀”了一声。她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却没有亮起。
“怎么了?”林浩问。
“不知道,好像……开不了机了。”苏晓月又试了几次,但电脑依旧毫无反应,“糟了,我明天组会要用的ppt,还在里面呢。”她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焦急。
林浩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按了一下电源适配器的指示灯,发现灯是亮的。他又试着晃了晃连接电脑的充电线,屏幕,奇迹般地,闪了一下,然后,又黑了。
“我看看。”
一种属于“工程师”的、解决实际问题的本能,在这一刻,瞬间被激活了。林浩感觉自己那颗因为科研失败而变得灰暗的大脑,立刻“满血复活”。
他接过苏晓月的笔记本,熟练地,开始进行“诊断”。
“电源适配器是好的,问题应该出在充电接口上。”他一边检查,一边分析道,“很可能是接口内部的触点,因为长期插拔,有点松动或者氧化了,导致接触不良。”
“那……那怎么办?要去送修吗?可现在都这么晚了。”苏晓月有些无助。
“送修太慢了。”林浩摇了摇头,“我来试试。你这儿……有回形针或者镊子吗?”
苏晓月愣了一下,但还是从自己的笔袋里,找了一把小小的、用来夹眉毛的镊子。
林浩接过镊子,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片用来擦拭手机屏幕的酒精棉片。
然后,在苏晓月那充满了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中,他开始了他的“微创手术”。
在安静的图书馆大厅的灯光下,他先是用酒精棉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充电接口内部的金属触点,清理掉那些可能存在的、肉眼看不见的灰尘和氧化物。
然后,他又用那尖尖的镊子头,像一个最精细的牙科医生,轻轻地,将接口内部那几个已经有些变形的、负责固定的金属弹片,向内拨动了一点点,恢复它们的弹性。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专注,极其稳定。他那双布满老茧、甚至还有几个新伤口的手,在处理这些精密的电子元件时,却显得异常灵巧和可靠。
苏晓月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林浩在灯光下,那张因为专注而显得异常有魅力的侧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让世界重新正常运转”的手,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虽然在理论上可能不如别人,但他身上,有一种最原始、最可靠、也最迷人的力量。那是一种能将混乱恢复秩序,将损坏修复如初的、实实在在的“掌控力”。
这种感觉,比听任何一场精彩的学术报告,都更让她感到安心和……心动。
“好了,你再试试。”
几分钟后,林浩直起身,将笔记本电脑还给了苏晓月。
苏晓月接过电脑,插上电源,然后,按下了开机键。
下一秒,熟悉的、清脆的开机音乐响起,屏幕上,那熟悉的logo,亮了起来。
电脑,被他用一把镊子和一片酒精棉,给救活了。
“你……你太厉害了吧!”苏晓月看着他,眼中异彩连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钦佩。
林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小意思,工科生,基本操作。”
他那副谦虚又带点小得意的样子,在苏晓月看来,可爱极了。
她笑了,那笑容,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