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意识到了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母子情分,再想事情的时候,便有了许多新的思路。
她自认还是了解皇帝的,虽然他处处孝顺,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愿意听太后的话。
这也不奇怪,孩子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太后的孩子,还是乾纲独断的皇帝。
皇后如今被软禁,鞭长莫及,想要继续搅动风云,便只有再吸收新力量,替她下场跟人争宠。
而太后,就是皇后最大靠山。
只要太后一日还在,皇上就一日不会废后。
若想皇上废后,要么,太后不再支持皇后,要么,皇上数清楚,到底太后替皇后遮掩了多少个小阿哥小公主的尸体!
她挑眉:“本宫好几日没有去拜见太后了,今日天气还算凉爽,走吧,咱们去给太后请安。”
颂芝娇声应是,伺候着她梳洗打扮。
年世兰从妆奁里取出太后赐的金钗,亲手戴上,左右看看,满意地笑了笑:“把本宫的妆容化得白些,否则,太后怎么能知道本宫为了吃醋,都伤了身子了?”
“是。”
收拾齐整之后,年世兰便去往太后处。
最近天热,虽然圆明园已经比皇宫里凉爽了许多,但入夏之后,太后的病情便一直都有反复。
听闻年世兰过来,竹息匆匆出来迎接,见了年世兰之后,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太后知道您来,十分高兴,正等着您呢。”
年世兰好脾气地笑笑:“本不该打扰太后,只是许久没见,甚是挂念太后。”
竹息恭敬地将人带进了正殿。
乌雅成璧看着袅袅娜娜走进来的年世兰,惊讶道:“可是身子不适?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年世兰请安行礼之后,才柔声回答道:“劳烦太后担心,臣妾真是罪过,臣妾无事,只是最近有些苦夏,吃不下东西罢了。”
乌雅成璧看着她眼下被脂粉遮掩过的乌青,心里便明白,苦夏只是说辞,实则,只怕是最近皇帝忙着宠幸新人,冷落了她了。
不过,华妃这次来的,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慢了许多。
她温声道:“该叫太医看,便叫太医看看,苦夏本没什么,若是用的太少伤了身子,不只是哀家担心,皇上也会担心的。”
年世兰脸一红:“是,臣妾知道了,一会儿回去便让人去请太医。”
她讨喜地道:“前些日子,臣妾的哥哥让人从西北送回来了一些宝石,臣妾请工匠打磨之后,做了一套头面出来,正适合太后呢。”
颂芝立刻上前,将捧着盒子打开。
年世兰亲自拿了盒子,送到太后身边的桌子上,又含笑抚摸自己头上的金钗,含笑道:“太后见这样贵重的簪子给臣妾,臣妾便总想着能孝敬太后些什么,好回报太后对臣妾的慈爱关怀。”
乌雅成璧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头面,那是一套海蓝宝石头面,虽然颜色清透明亮,却因为镶嵌位置得当,在錾刻得极其漂亮的黄金簪体上,显得格外素雅端庄,正适合她这个年纪,却又毫无年龄感。
即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她,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多留了一会儿。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那些宝石,柔声道:“华妃有心了,哀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清亮的首饰了。”
年世兰满脸亲近:“太后待臣妾好,臣妾自然也要想着太后,初见这些宝石的时候,臣妾便觉得,肯定适合太后您。”
乌雅成璧见她半天都没有说皇帝和后妃的事儿,又寒暄了一会儿,主动提及道:“听说,皇上最近很是宠爱你宫里的莞贵人?”
年世兰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勉强起来:“她是个好的,也难怪皇上喜欢,臣妾还以为皇上这么久不理会她,便也只是图一时新鲜,没想到,皇上是真的对她很满意,这不,今儿就叫她去侍奉笔墨去了。”
她见乌雅成璧满脸慈爱,明明看透了,却只是含笑望着她,便生出几分亲昵之意,抱怨道:
“您知道臣妾的,就只凭皇上喜欢,臣妾也不会怎么她们的。只要她们不是太嚣张,非要挑衅到臣妾头上,臣妾也懒得搭理她们。”
乌雅成璧笑问:“后妃们不懂事,你直接处置了她们就是。皇后病重,不能主事,你如今协理六宫,就该拿出些威风来,才免得底下的妃嫔们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年世兰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顿时眉眼弯弯,笑得明媚又得意:“臣妾就知道,太后是极重规矩的,臣妾谨遵太后的教诲,一定铁腕铁拳铁石心肠,好好整顿后宫,不许谁恃宠生骄!”
乌雅成璧见她这般热血上头,眼底滑过一丝无奈。
若真叫华妃拿着她的话当挡箭牌,收拾了皇帝的爱妾,只怕是皇帝又要不高兴了。
她含笑叹息:“你啊,性子直爽,不失将门虎女的风范,只是后宫中都是弱女子,该柔的时候也要柔,免得她们哭哭啼啼地跟皇帝告状,还要让皇帝操心后宫的事。”
年世兰满脸动容的行礼:“也就是太后了,才肯这样教导臣妾。”
乌雅成璧笑着叫她起来:“不必如此多礼,既然来了,下午便陪哀家一起去游湖吧。”
年世兰受宠若惊:“是!臣妾这就去准备!”
乌雅成璧点点头:“去吧。”
等年世兰一走,她便对竹息道:“瞧瞧,华妃确实是有长进了,如今连吃醋收拾人,都懂得要先跟哀家讨要一份保护了。”
竹息笑道:“华妃娘娘爱重皇上,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如此。”
乌雅成璧笑道:“也不怪皇帝喜欢她,将门虎女,天之骄女,却为了皇帝处处小心翼翼,在外张牙舞爪,到了皇帝跟前,跟只无害的猫儿似的。”
竹息笑笑,这样的话,她便不敢接嘴了。
她扶着乌雅成璧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给她重新打扮:“最近齐妃娘娘和博尔济吉特贵人常来,今日太后要去游湖,她们只怕是要扑空了。”
乌雅成璧淡淡道:“皇后也是急了,连蒙军旗的人都敢用,哀家不是没有给过她选的人机会,可惜她自己个儿不中用,难道还要爱家绑着皇帝,硬按着皇帝的头,叫他去选博尔济吉特贵人做宠妃吗?”
她自己挑选了一根簪子戴上,摇头拒绝了竹息选的其他首饰:“不必繁琐,哀家如今年纪大了,只想轻松自在些,不必装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