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多想,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随即猛地将光打向头顶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赫然有一块巴掌大的水渍,湿漉漉的,颜色深得发黑,正不断有浑浊的水珠往下滴。
而那水渍的形状,竟像一张人脸!五官模糊不清,却能清晰看出眉眼拧成一团的痛苦,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从那“嘴”里淌出来的泪。
我头皮一阵发麻,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不敢再看第二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七楼爬。楼梯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在替我求饶。
终于摸到七楼的台阶,702的门就在眼前。门没关,留着一道指宽的缝,和我办公室的门、家里的门一模一样,像一张半开的嘴,无声地邀请我进去。
门缝里,正往外渗着水。
不是汹涌的流,是细密的渗,顺着门框的木纹往下爬,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泛着诡异的墨绿色,和二楼平台纸箱上那滩水一模一样,浓烈的河腥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像只无形的手,往我鼻孔里钻。
空气里的河腥气浓得化不开,甜腻中裹着腐烂的淤泥味,几乎要凝固成实质,呛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我站在门口,能听到屋里传来“滴答”声。很规律,一秒一次,像是卫生间的水龙头没关紧,又像是……有人用指尖蘸着水,一下下敲在坚硬的瓷砖上,清脆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深吸一口气,我用肩膀轻轻推开那扇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屋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像是被墨汁泡透了。
我用手机照过去,客厅里的沙发、茶几都蒙着白布,边角垂在地上,像一个个盖着尸布的尸体,地上积着厚厚的灰,能清晰印出我的脚印——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但是,有一处不一样。地上的灰尘里,有一串脚印。
是湿漉漉的脚印,36码左右,窄窄的,显然是女人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客厅深处,像是有人刚从水里走出来,光脚踩在灰尘上,每个脚印的边缘都在往下滴水,在灰里晕开一小圈深色的印记,新鲜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抬起脚继续走。
“林晚?”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屋里撞来撞去,被家具切割成零碎的回音,显得格外空旷,甚至有些可笑。
我的问话并没有人回应我。
只有“滴答”声还在继续,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更清晰了。
我跟着脚印往前走,手机的光柱扫过客厅墙面,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抬头看去,墙上挂着一幅婚纱照——银色相框已经受潮变形,玻璃上蒙着层水雾。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色婚纱,笑得眉眼弯弯,正是新闻里的林晚,也是老太太麻袋里那张照片上的脸。
而她身边的男人……
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忘了。
男人的脸,被人用利器狠狠划掉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划痕贯穿整张脸,边缘还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早已发黑发硬。
划痕深得快要把相框划透,玻璃在裂口处蛛网般碎裂,可见划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力道里裹着的恨意,隔着照片都能渗出来。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不是我办公室那部的“叮铃”声,也不是家里的电子音,是更古老的“咔哒咔哒”声,像是老式转盘电话的拨号声,金属齿轮摩擦着干涩的轴,一下一下,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铃声响得很急,一秒都不停歇,像是在催命,在这死寂的屋里撞出诡异的回音。
我用手机照过去,角落的旧红木柜上,果然放着一部黑色转盘电话。比我办公室那部更老旧,机身掉了漆,露出里面的黄铜,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而那串湿漉漉的脚印,尽头就在电话旁边。脚印在那里变得凌乱,重叠交错,像是有人在这儿站了很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水。
电话还在响,“咔哒咔哒”的,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转盘上拨号,指尖划过金属的涩感都能听得见。
我一步步走过去,双腿软得像棉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离电话越近,空气越冷,河腥气浓得像是要钻进骨头缝,手机的光柱都在微微发颤。
我伸出手,握住了听筒。
听筒里一片冰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冻得我指关节发疼,那股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瞬间窜遍全身。
“喂?”我开口时,刻意压着嗓子想让声音平稳些,可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像被风吹得抖的蛛网。听筒里的寒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冻得指节都有些僵硬。
没有声音。
不是信号中断的空茫,也不是酝酿话语的沉默,是那种彻底的死寂,仿佛把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吸了进去,连空气流动的声息都消失了。
“林晚?是你吗?”我又问了一句,把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冰凉的塑料硌着耳廓。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擂鼓似的撞着耳膜,在这片死寂里格外刺耳。
还是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沉默,比前几次电话里的窒息感更甚,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底,连自己的呼吸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挣扎,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就在我指尖已经触到挂断键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听筒里钻了出来——冰冷的,裹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棉絮,擦过我的耳廓。
近得吓人。仿佛她就站在我身后,嘴唇贴着听筒,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边,带着湿漉漉的触感,像是有冰冷的水珠溅在了耳廓上。
“……你来了……”
每个字都浸在水里,发出来时带着气泡破裂的轻响,尾音拖得很长,带着种说不出的满足,又藏着更深的寒意,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