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运输舰“坚定号”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子宫,在亚空间航道中平稳地航行,将库列斯克和他的同伴们带离了他们唯一熟悉的K-73矿星。对于库岩和其他大多数矿工来说,这段旅程充满了新奇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他们挤在舷窗旁,尽管窗外只有扭曲的光流和无法理解的色彩,他们依旧津津有味地猜测着哪一片光芒可能属于传说中的阿瑞斯主星。
库列斯克却始终远离舷窗。他选择待在分配给他们的那个拥挤舱室最阴暗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双腿蜷起,尽可能减少自身的存在感。运输舰内部恒定的人工光照、经过精确调控却让他肺部不适的空气、以及无处不在的、低频的引擎嗡鸣和高频的仪器滴答声,依旧持续地折磨着他的感官。他习惯了矿井的黑暗、粗粝的空气和富有规律性的、震耳欲聋的轰鸣,这里的“秩序”过于精致,过于人工,反而让他如同离水的鱼,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窒息。他头上那副金属箍,在舰内无处不在的冷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泽,仿佛是他与这个新世界之间一道无形的、冰冷的界限。
他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并非睡觉,而是在脑海中反复模拟、拆解着哈肯中尉那个“无声搬运”测试的每一个细节。他回忆着自己当时如何感知那些沉重部件的重心,如何利用废弃防护垫和矿兽筋索构建临时的、无声的力学系统。这种纯粹技术层面的复盘,能让他从当前这令人不安的陌生环境中,暂时获得一丝熟悉的掌控感。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舰上的士兵和偶尔路过的高级军官。他们的步伐、他们的语调、他们彼此之间简洁到近乎冷漠的交流方式,都在向他无声地展示着这个军事体系的运作规则——一种与他所熟悉的、为了生存而彼此依赖的矿工秩序截然不同的、更高效、也更无情的规则。
几天后(根据舰上的人工昼夜周期计算),“坚定号”结束了跃迁,抵达了目的地。当舱门打开,他们被命令列队走出运输舰时,即使是库列斯克,也被眼前的景象短暂地夺走了呼吸。
这不是K-73矿星那种被岩层和黑暗包裹的压抑,也不是运输舰内部那种冰冷的、充满机械感的封闭空间。他们站在一个无比广阔的登陆平台上,头顶是模拟出的、蔚蓝如洗的“天空”,散发着温暖而均匀的光芒,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光源,仿佛光芒本身就是从空气中渗透出来的。远处,是拔地而起的、闪烁着金属和能量光泽的巨型建筑,它们线条流畅而锐利,直插“云霄”,其规模远超库列斯克想象力的极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带着植物气息和臭氧的味道,与他记忆中矿星那混合着硫磺和粉尘的浓重气味判若两个世界。
这就是阿瑞斯主星,银河系守护文明的心脏。
然而,这壮丽景象带来的震撼很快就被现实冲淡。他们没有机会欣赏这异世界的奇景,立刻被前来接应的、表情更加冷硬的教官们驱赶着,登上了一种悬浮的运兵舱。运兵舱无声而迅疾地穿梭在宏伟的建筑群之间,最终抵达了一片被高墙和能量屏障隔离出来的区域——阿瑞斯军事学院,侦察与渗透分院。
学院的环境比运输舰内部更加规整,也更加压抑。一切都是灰、白、黑三色,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学员们穿着统一的、毫无个性的灰色作训服,行色匆匆,彼此之间很少交流,即使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一种无形的竞争压力和纪律氛围,如同浓稠的液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库列斯克和库岩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分队。分别时,库岩用力拍了拍库列斯克的肩膀,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混合了紧张和兴奋的神情:“库列斯克,我们到了!好好干!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家伙看看!”
库列斯克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库岩,又迅速垂落,看着自己脚下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他有一种预感,这里的“看看”,可能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登记、分配宿舍、领取基本装备……整个过程高效而冷漠。负责登记的一名文职军官,在扫描库列斯克来自K-73矿星的身份编码时,鼻子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然后在数据板上快速勾选了几个选项。库列斯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轻蔑,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接过分配给他的物品——几套作训服,一些基本洗漱用品,以及一个标识着他学员编号的金属牌。
他的新宿舍是一个狭小的、四人间。另外三名室友已经在了。两个是来自阿瑞斯主星本土的学员,一个叫塔尔,身材高瘦,眼神灵活,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另一个叫瑞恩,看起来更沉稳一些,但打量库列斯克的眼神同样带着审视和距离感。第三个则和库列斯克一样,来自附属星球,名叫戈鲁,皮肤呈暗青色,身材壮硕,沉默寡言,似乎也对新环境感到不适。
塔尔在看到库列斯克那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沾着矿星尘土的旧防护服,以及他头上那副显眼的金属箍时,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嘿,‘深坑来的’,”塔尔用带着讥诮的语调开口,“听说你们那儿的人,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是真的吗?像地底老鼠一样?”
库列斯克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塔尔一眼,只是默默地将领到的物品放到指定的、空着的床铺上,开始整理。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在矿井中培养出的、对物品摆放的精确性。
塔尔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对瑞恩低声说:“看来还是个哑巴。”
瑞恩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库列斯克那异常沉稳、几乎没有多余动作的整理过程。
真正的考验从第二天的训练正式开始。侦察与渗透分院的训练,与其说是培养士兵,不如说是在锻造工具——最精密、最致命、也最听话的工具。训练内容繁重而残酷,涵盖了潜行、追踪、反追踪、环境适应、武器使用(从冷兵器到能量武器)、载具驾驶、情报窃取、密码破译、心理对抗以及……刑讯与反刑讯。
库列斯克在其中一些项目上表现得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原始人”。理论课程,那些复杂的星际坐标计算、能量武器原理、信息网络架构,对他而言如同天书。他沉默地坐在教室后排,看着讲台上教官快速切换着全息影像,听着周围学员笔尖在数据板上划过的沙沙声,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笔试成绩一塌糊涂,多次在及格线边缘徘徊,这引来了理论教官凯洛斯博士的多次当众训斥。凯洛斯博士是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他对“低等出身”学员的愚钝显得极其缺乏耐心。
“库列斯克!”凯洛斯博士尖利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他挥舞着数据板上显示着库列斯克糟糕理论考试成绩的页面,“你的大脑难道是和K-73的岩石一样质地吗?这些基础理论,连刚启蒙的幼童都能理解!你简直是在浪费学院宝贵的资源!”
库列斯克低着头,没有任何辩解。他能感觉到来自塔尔和其他几个主星学员毫不掩饰的嘲笑目光。但他紧握着数据板边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然而,在另一些实践性、尤其依赖身体本能和感知的科目上,库列斯克却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天赋。
潜行与渗透教官,是一位名叫沃拉克的退役老侦察兵。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额角一直划到右下颌,让他看起来凶悍无比。他的训练场是一个模拟了多种极端环境(城市废墟、茂密丛林、沙漠、冰原、甚至低重力空间站)的复杂区域。
第一次潜行训练,是在模拟的夜间城市废墟中。学员们需要在不触发任何传感器和巡逻“哨兵”(自动化战斗机器人)的情况下,穿越一片半径五公里的区域,抵达目标点。
塔尔和瑞恩小组凭借先进的夜视仪和运动探测器,小心翼翼地前进,但还是多次触发了边缘警报,被沃拉克教官通过扩音器严厉警告。戈鲁则因为脚步过于沉重,很快就被“哨兵”锁定,“击毙”出局。
轮到库列斯克时,他拒绝了分配给他的标准夜视装备,只拿了一把训练用匕首。在沃拉克教官和其他学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如同融化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不需要夜视仪。他的眼睛早已习惯了远超此处的黑暗。他依靠脚底传来的、对地面材质和轻微震动的感知,来判断前方是否有陷阱或松散的结构。他的耳朵过滤着风声、远处模拟的交战声,精准地捕捉着“哨兵”机器人关节转动时那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和能量核心的低频嗡鸣。他的鼻子甚至能分辨出不同区域尘埃的气味差异,从而判断出哪些路径近期少有人迹。
他移动的方式诡异而高效。并非简单的匍匐或快速奔跑,而是一种结合了缓慢滑行、瞬间爆发、利用一切掩体阴影的、如同液体流动般的行进。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可以钻进看似不可能的缝隙,沿着残垣断壁的阴影侧壁如同壁虎般短暂移动。他头上那些被金属箍束缚的尖角,在模拟的微弱月光下,没有反射出任何可能暴露位置的光泽。
当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目标点,甚至比规定时间提前了三分之一,并且系统显示他全程零警报、未被任何“哨兵”发现时,监控室里的沃拉克教官盯着屏幕,久久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疤痕在屏幕的反光下微微抽动。最后,他只是在库列斯克的成绩评估上,用力地敲下了一个“优异”的评级,并在备注里写道:“天生的阴影。无需教导,本能即法则。”
在环境适应性训练中,无论是模拟的极端高温、低温、强辐射还是真空环境,库列斯克都表现出了一种近乎非人的忍耐力。这并非他感觉不到痛苦,而是他早已将忍受痛苦化为了一种本能。在K-73矿星,痛苦是环境的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伴侣,对抗它毫无意义,唯有接纳,并与之共存。当其他学员在高温舱中虚脱呕吐,在真空模拟舱中因为压力变化而痛苦挣扎时,库列斯克只是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一尊正在经历环境淬炼的金属雕塑。
他的战斗训练同样独特。他对于复杂的格斗技巧掌握缓慢,那些需要精确角度和发力方式的招式,在他这里显得过于花哨。但他拥有一种基于本能的高效和致命的简洁。他的攻击没有任何预兆,动作幅度极小,速度却快得惊人,总是直奔要害——喉咙、关节、眼睛。当他使用匕首或其他冷兵器时,那种精准和狠辣,让负责格斗训练的教官,一位以勇猛着称的前线军官巴洛克,都感到一丝寒意。
“这小子,”巴洛克教官在一次对练后,看着被库列斯克瞬间“割喉”(训练匕首装有感应器)的塔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对沃拉克低声说,“他不懂格斗,他只懂杀戮。像矿井里的某种毒虫,不动则已,一动必杀。”
沃拉克看着沉默地站在场地中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库列斯克,疤痕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我们需要的是武器,巴洛克。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你觉得,敌人会在乎你的招式是否好看吗?”
库列斯克在学院里获得了“无心者”的绰号。这不仅是因为他的沉默,更是因为他那种近乎绝对的冷静。无论是面对训斥、嘲笑、还是训练中极度的危险和痛苦,他脸上都很少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他那双在幽暗环境下会泛起微光的绿色眼睛,大多数时候都如同两口深井,波澜不惊。他似乎真的只是一台为了执行命令而存在的机器,没有情感,没有恐惧,也没有……归属感。
他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深交。即使是同样来自附属星球的戈鲁,也因为他过于冷硬的气质而敬而远之。库岩偶尔会来找他,兴奋地分享自己在重装战士分院的见闻,但库列斯克大多只是听着,很少回应,让库岩的热情也渐渐冷却。
直到一次高难度的综合野外生存与潜伏演习。
演习地点设在军事学院专属的一颗环境恶劣的、未完全开发的训练星球上。学员们被投放到不同区域,需要在不被“敌方”巡逻队(由高年级学员和教官扮演)发现的情况下,生存并潜伏长达三十个标准日,并最终抵达指定撤离点。
库列斯克的小队(被迫与塔尔、瑞恩以及另一名学员组队)不幸在降落初期就遭遇了一场意外的沙暴,丢失了大部分补给和通讯设备。塔尔和瑞恩互相指责,几乎陷入绝望。
库列斯克却异常平静。他利用对岩石和地形的感知,迅速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风沙和侦察的狭窄岩缝。他识别出几种看似丑陋、却富含水分和微量能量的本地植物根茎,解决了饮水问题。他甚至设置了一些极其隐蔽的、利用天然材料制作的小型陷阱,捕捉到了一些耐旱的小型生物,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带领着这个几乎陷入瘫痪的小队,在严酷的环境中艰难前行。他依旧沉默,但每一次指示(通常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或眼神)都精准而有效。他教会他们如何利用星光和沙丘的走向在夜晚辨别方向,如何从干燥的空气中收集微量的凝结水,如何躲避训练有素的巡逻队那先进的探测仪器——靠的并非技术对抗,而是对环境极致的理解和利用,以及一种近乎完美的、消除自身存在感的潜伏。
塔尔起初还不服气,但一次险些被巡逻队发现的经历改变了他。当时他们藏身于一处风化岩群中,巡逻队的探测器几乎已经扫到了他们的藏身点。就在塔尔几乎要绝望地冲出时,库列斯克猛地按住他,同时示意所有人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合在岩石的阴影中,甚至连眼睛都完全闭上,避免任何可能的光反射。他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仿佛自己也成了岩石的一部分。巡逻队在他们头顶不足十米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探测器来回扫描,最终一无所获地离开。
当巡逻队的引擎声远去后,塔尔瘫软在地,看着依旧保持原状、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的库列斯克,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那里面混合着后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敬畏。
第三十天,当库列斯克的小队,虽然狼狈不堪,但全员无损地抵达撤离点时,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是少数几支完成任务的队伍之一,而且是唯一一支在丢失主要补给和通讯设备后,还能全员坚持到最后的队伍。
演习的总结评估在一个大型简报室进行。负责此次演习总指挥的,是一位他们从未见过的高级军官。当那位军官走进简报室时,所有的教官和学员都瞬间挺直了脊背,连最桀骜的巴洛克教官都露出了肃然的神情。
那是一位身形并不特别高大,但气场极为凝练的男性。他穿着笔挺的、代表总长亲卫的深色军服,肩章上的徽记显示着极高的军衔。他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缓缓扫过在场所有学员,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库列斯克认出了那双眼睛——和当初在K-73矿星进行遴选时的哈肯中尉有些相似,但更加深邃,更加威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势。
沃拉克教官上前,恭敬地行礼:“路法总长,演习总结评估准备完毕。”
路法总长微微颔首,目光在成功归来的几支队伍成员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库列斯克身上。库列斯克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仿佛实质般压在他的肩头,但他依旧挺直地站着,目光低垂,看着前方地面。
路法总长没有说话,只是从副官手中接过一份厚厚的报告,快速翻阅着。那是所有学员在演习期间的详细行为记录和数据评估。他翻到库列斯克所在小队的那一部分,看得尤其仔细。
简报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军团最高指挥官之一的评语。
终于,路法总长合上了报告。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库列斯克,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绝对的纪律性,超越常人的环境适应与潜伏能力,在绝境中维系团队的坚韧……”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仿佛要将库列斯克从里到外彻底剖析,“沃拉克教官在你的评估中写道:‘此子心中,有比命令更沉重之物。’”
路法总长向前迈了一步,距离库列斯克更近了一些。库列斯克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淡淡的、混合了冷冽金属和某种未知能量体的气息。
“告诉我,学员库列斯克,”路法总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支撑你在那片废土中沉默三十个标准日的,是什么?是命令本身,还是……别的什么?”
库列斯克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他来到阿瑞斯后,第一次有人问及他行为背后的动机,而非仅仅关注结果。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路法总长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凯洛斯博士的轻蔑,没有塔尔的讥诮,也没有沃拉克教官那种纯粹的实用主义欣赏。那里面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探寻的兴趣。
库列斯克张了张嘴,干燥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而艰涩:“……生存。以及……带回同伴。”
这是他离开K-73后,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在房间里引起了细微的涟漪。塔尔和瑞恩惊讶地看着他。沃拉克教官疤痕下的嘴角再次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路法总长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片源自矿井的、对秩序和同伴的复杂执念。然后,路法总长缓缓地点了点头。
“生存是本能,带回同伴是责任。” 路法总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于认可的东西,“命令是骨架,而责任与本能,是让骨架行动起来的血肉。很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讲台,开始进行整体的演习总结。但在他转身的瞬间,库列斯克清晰地听到他对身旁的副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
“这个‘无心者’,我要了。调入幽冥军团预备队,直接编入赤冥分队序列。”
那一刻,库列斯克感到头上那副冰冷的金属箍,似乎不再仅仅是束缚的象征。它仿佛与眼前这位名为路法的总长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连接在了一起,成为了一种新的、指向未知却可能蕴含着他所寻求的“答案”的道路的坐标。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在他那被纪律和沉默层层包裹的心灵深处,悄然萌发。淬火的阶段,似乎即将结束,而真正成刃的过程,才刚刚开始。他依然沉默,但那双绿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名为“路法”的火焰,悄然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