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冥剑的剑鞘紧贴着巴克特的腿侧,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凝结的黑暗。自碎星渊任务归来,这柄暗影界的圣刀便从未离身。它不仅仅是武器,更像是一个活着的烙印,一个与他灵魂半融合的幽暗共生体。巴克特能时刻感受到剑身内里流淌的、如同冰川下暗河般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以及那五个沉睡的、散发着远古凶威的护法意识。它们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带着一种捕食者的耐心,仿佛在等待,等待一个指令,或者一个……放纵的契机。
紫冥分队的战舰“暗影之拥”号结束了又一次常规巡逻,正平稳地航行在返回阿瑞斯母港的航线上。舰内的氛围,在经历了碎星渊的险死还生和轮冥剑带来的无形压力后,似乎沉淀下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巴克特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休眠舱内,不是休息,而是尝试着更深层次地与轮冥剑沟通,理解并尝试掌控那股过于庞大的暗影权能。这个过程充满了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剑中残留的暗影王意志反噬,或者惊醒那五个沉睡的凶煞。
乔奢费来看过他几次。队长总是无声地出现在舱门外,看着他对着横置于膝上的轮冥剑冥想,紫色的眼眸中忧虑与信任交织。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偶尔会带来一杯按照暗影界生物可能偏好的口味调制的、带着微弱能量活性的营养液,或者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用他自身那种独特的、安抚人心的能量场,稍稍中和一下轮冥剑散发出的过于阴冷的气息。
“感觉如何?”一次,乔奢费轻声问道。
巴克特抬起白色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幽蓝色的剑影一闪而逝。“它在……低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与无形之物角力后的疲惫,“讲述着毁灭与支配。”
乔奢费的手按在他的肩甲上,力道沉稳。“记住你挥剑的方向,巴克特。力量无分光暗,人心才有指向。”
巴克特沉默地点了点头。队长的言语像一盏微弱的灯,在无边的黑暗意识海洋中,为他指引着一个模糊的航向。
巴尔格姆则更加务实。他带来了军团技术部门对轮冥剑的初步分析报告——能量层级无法完全测定,结构含有未知维度物质,与已知任何科技体系不符,危险等级标记为“极高”。他红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公事公办地提醒:“按照规定,获得未知高危物品需立即上交封存。但总长有令,此剑由你暂时保管。务必保持最高警惕,定期进行精神稳定评估。任何失控迹象,必须立即报告。”
巴克特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冰冷的数据板,他能感觉到膝上的轮冥剑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嘲弄的轻颤。
巴库鲁则是对新“玩具”最感兴趣的人。他好几次想凑近了仔细看看轮冥剑,甚至想用手指去触碰剑柄末端那仿佛深渊之眼的孔洞,都被巴克特用眼神和微微出鞘三寸的剑锋逼退。
“啧,小气!”巴库鲁撇着嘴,黄色眼睛里闪着不服气的光,“我的炼彻牙也能放火,改天比比看!”
巴萨帝通常会把跃跃欲试的巴库鲁拉开,他那深蓝的能量场带着大海般的包容与稳定,能有效平息巴库鲁带来的躁动,也让巴克特与轮冥剑沟通时躁动的内心稍稍平静。
巴约比依旧是沉默的,但他看向轮冥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为“利器”之间的审视与衡量。有时在训练场,巴克特练习操控轮冥剑的基础招式(还不敢轻易尝试召唤护法),巴约比会在远处静静观看,他那覆盖着破碎金属甲片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巴克特能感知到,那是一种对“毁灭效率”的纯粹关注。
巴纳雷斯如同真正的影子,他几乎从不主动靠近持有轮冥剑的巴克特,但巴克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阴影角落里注视着。这是一种无声的守护,也是一种对潜在危险的监视。巴纳雷斯信任巴克特,但绝不信任那柄来自未知暗影的凶刃。
而副队长巴鲁,他的态度最为微妙。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反而变得有些……过于客气。他会主动与巴克特打招呼,询问轮冥剑的使用感受,语气看似关切,但那眼神深处闪烁的,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贪婪与算计。巴克特能清晰地“听”到,当巴鲁靠近时,轮冥剑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厌恶与杀意的能量波动,仿佛遇到了某种污秽之物。巴鲁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每次接近都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但那觊觎的目光,却如同附骨之疽,从未离开。
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日子,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被彻底粉碎。
“暗影之拥”号刚刚结束空间跳跃,进入阿瑞斯星引力圈外围的巡航轨道。舰桥上,乔奢费正在与港口调度确认入港序列,巴尔格姆核对本次巡逻任务的最终报告,巴库鲁打着哈欠抱怨着港口食物的千篇一律,巴萨帝闭目感知着母星磅礴而有序的能量场,巴约比擦拭着他的决绝斧,巴纳雷斯隐在指挥座的阴影中,巴克特则站在舷窗前,看着那颗散发着威严银蓝色光芒的星球在视野中缓缓放大。
就在此时,舰桥所有的通讯频道,无论是内部线路还是对外公共频道,都被一股强大的、带着官方最高权限的强制信号覆盖!
主屏幕瞬间切换,不再是星图或数据流,而是阿瑞斯星球最高议政厅的庄严景象。高耸的穹顶,肃穆的席位,以及最前端,那个象征着银河系最高权柄的、镶嵌着无数能晶的王座。
皮尔王端坐于王座之上。他穿着华贵的君王礼服,头戴星辰冠冕,面容威严,眼神却冰冷如恒星的日冕。他的影像如此清晰,甚至能看清他嘴角那一丝刻意维持的、代表着“公正”与“痛心”的弧度。
整个舰桥瞬间鸦雀无声。连最跳脱的巴库鲁都屏住了呼吸,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皮尔王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经过特殊的处理,带着一种回荡在灵魂深处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以银河正义法与阿瑞斯至高律令之名,本王,皮尔,于此宣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视着“暗影之拥”号上的每一个幽冥军团成员。
“原铠甲部队总长,路法,及其麾下幽冥军团全体,共计二十五人,经最高议会裁定,犯有不可饶恕之重罪!”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陨石,砸在舰桥的地板上,也砸在每一个紫冥队员的心脏上。
“路法,身负守护银河之重任,却滋生野心,蓄谋叛国,觊觎王座,其行可诛,其心当灭!此乃‘贪夺罪’之极恶!”
“其麾下禁卫,灰冥分队,沉溺力量,迷失本心,助纣为虐,是为‘痴绝罪’!”
“赤冥分队,性情暴戾,滥杀无辜,嗔念如火,是为‘嗔煞罪’!”
皮尔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愤怒与“悲悯”:
“而尔等——紫冥分队!身为军团尖刀,本应恪守职责,却利用权能,巧取豪夺,损公肥私,其行卑劣,其性贪婪!现判定尔等,身负‘贪夺罪’!此乃银河正义法,不可饶恕之重罪!”
“贪夺罪”!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无尽耻辱与冰寒的惊雷,在巴克特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舰桥内明亮的光线变得无比刺眼,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污秽的色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皮肤上的能量纹路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灼烧,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濒临崩溃的嘶鸣!
贪夺?贪婪?
他诞生于暗影界,在资源匮乏与永恒黑暗中挣扎求生,学会的第一个道理便是“生存需掠夺”。但他加入了阿瑞斯,加入了幽冥军团,加入了紫冥分队!他将那份源自本能的“掠夺”,转化成了对任务的绝对执行,对敌人的无情猎杀!他将那份对阴影的驾驭,化为了在绝境中为军团、为阿瑞斯撕开胜利之路的利刃!
他沉默地付出,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身上每一道伤疤,能量纹路每一次因过载而留下的隐痛,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被冠以“贪夺”的污名?!
光铸圣殿中,他于万众瞩目之下,在绝对光明中挥出那寂灭的一剑,是为了贪夺?碎星渊里,他坠入暗影界深处,以意志征服轮冥剑,几近魂飞魄散,是为了贪夺?无数次潜伏、追踪、一击必杀,将自身化为最危险的影子,是为了这该死的“贪夺”?!
荒谬!
可笑!
令人作呕!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被背叛的暴怒、信仰崩塌的绝望、以及价值被彻底否定的冰冷狂躁,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积蓄,几乎要冲破他坚韧的意志外壳!他握着轮冥剑剑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轮冥剑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兴奋的嗡鸣,剑鞘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主人那澎湃的负面情绪。
他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皮尔王那“正义凛然”的脸,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血色的红晕。他几乎能“听”到,那冠冕堂皇的宣判词背后,是权力倾轧的冰冷算计,是鸟尽弓藏的丑陋嘴脸!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队友。
他“看”到乔奢费队长那总是带着优雅与温和的脸,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紫色的眼眸中,那曾经对和平与美好的憧憬,如同被摔碎的琉璃,寸寸破裂,只剩下一片荒芜的、不敢置信的痛楚。他紧握着末日双刃的指关节同样泛白,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悲愤与幻灭。
他“听”到巴尔格姆那如同冰山般稳固的能量场,发出了冰川崩裂般的刺耳噪音。这位将秩序与规则奉为圭臬的战士,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信仰被连根拔起、毕生坚守之物被证明是虚伪骗局后的、近乎疯狂的混乱。他腰间的冰麟刀散发出不稳定的寒气,仿佛映照着主人内心的滔天巨浪。
他感知到巴库鲁那跳脱不羁的能量场,此刻像被点燃的炸药,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暴怒。他黄色的眼睛瞪得滚圆,獠牙外露,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炼彻牙的剑柄被他攥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焚尽眼前的一切。
巴萨帝那深蓝如海的能量场,不再平静,而是掀起了愤怒的狂澜。他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蓝色的能量纹路明灭不定,如同风暴将至的海面。他那总是沉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被亵渎的愤怒,仿佛最深的海底也被这污秽的判决所激怒。
巴约比依旧沉默,但他那覆盖着破碎甲片的身躯绷紧如铁,决绝斧的刃面上,那只“眼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他的沉默,不再是平日的沉寂,而是火山爆发前,地壳挤压的致命寂静。
连阴影中的巴纳雷斯,也无法再保持完全的隐匿。他脑后的蝙蝠翼装饰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气,血牙双剑在他腰侧轻颤,发出渴望饮血的低鸣。他那双能吸收光线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对这不公判决的、最直接的杀意。
而巴鲁……巴克特敏锐地捕捉到,在判决宣布的瞬间,巴鲁的能量场先是猛地一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慌乱,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但很快,那恐惧被一种更加阴暗、更加狡诈的情绪所取代——他在飞快地计算,计算着投诚的可能性,计算着如何在这绝境中保全自身。他眼神闪烁不定,偷偷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尤其是乔奢费和巴尔格姆,似乎在评估着“跟随”与“背叛”之间的利弊。他那噬血刀传来的能量波动,充满了混乱与投机主义。
整个紫冥分队,如同一锅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水,瞬间沸腾,却又被一种巨大的、共同的耻辱与愤怒所笼罩。
屏幕上,皮尔王的影像开始淡化,最后通牒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回荡:
“所有罪员,即刻起解除一切职务,剥夺所有荣誉与权利!限期内返回阿瑞斯接受审判,否则……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强制信号中断,屏幕恢复成星图模式,但那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却弥漫在舰桥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能量武器因主人情绪激动而发出的不稳定嗡鸣,以及一种信念彻底崩塌后,碎片相互摩擦的、无声的尖啸。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然后,乔奢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带着无尽疲惫与悲哀的语气,嘶哑地命令:
“……变更航线……前往……第七秘密集结点。”
“暗影之拥”号如同受伤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偏离了返回母港的航道,拖着沉重的身躯,驶向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星域。
秘密集结点位于一个废弃的、引力场极其不稳定的红巨星系统边缘。一颗被遗忘的小行星内部,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设施简陋的避难所。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昏暗的应急灯光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仿佛无数扭曲的鬼魂。
路法总长早已在那里等候。他站在洞穴中央,背对着入口,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军装,但肩章已被扯下,代表着荣誉的绶带也不见踪影。
当紫冥分队全员沉默地走入洞穴时,路法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身为总长的威严与冷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刻背叛后的、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以及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他的眼神,如同两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都听到了?”路法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那虚伪的王者,那肮脏的判决!”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愤怒、或绝望、或迷茫的脸。
“贪夺?痴绝?嗔煞?”路法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他们用我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功绩,装饰他们王座的辉煌!他们用我们忠诚守护的秩序,编织陷害我们的罗网!当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威胁到他们的权柄时,便用这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们打落尘埃,踩入泥沼!”
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
“他们否定了我们的忠诚!夺走了我们的荣耀!玷污了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的一切!”
路法的目光如同实质,刺入每一个紫冥队员的心脏。
“现在,他们还要夺走我们的生命!将我们像垃圾一样清理掉!”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绝望与愤怒的情绪在洞穴中发酵,然后,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却更加充满了一种危险的、不容置疑的诱惑力:
“他们畏惧我们,因为他们心虚!他们背叛了我们,因为他们卑劣!这样的阿瑞斯,这样的银河秩序,还值得我们效忠吗?!”
“不!!”巴库鲁第一个吼了出来,炼彻牙爆发出熊熊烈焰,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这群混蛋!我要烧了他们!”
乔奢费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殉道者般的决绝。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末日双刃,刃面的黑银方格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流转。“和平的祈愿已被玷污,守护的忠诚被定罪……那么,唯有以血还血。”
巴尔格姆猛地抬手,向路法敬了一个最标准、却充满了悲壮意味的军礼,声音如同钢铁碰撞:“秩序已死,忠诚当殉!属下巴尔格姆,愿随将军重铸银河铁序!”冰麟刀在他手中散发出森然寒气。
巴萨帝向前踏出一步,地面微微震动,他沉静的声音如同深海怒涛:“我的力量,源于守护的信念。我的感知,已洞察这银河的背叛。将军,您既是公道所在,我巴萨帝与此残魂之刃,便是您最坚定的基石——直至深渊,亦不言悔!”
巴约比没有说话,他只是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决绝斧,斧刃上那只“眼睛”爆发出冷冽刺骨的光芒,他的沉默,比任何誓言都更具力量。
巴纳雷斯如同真正的影子,融入了路法身侧的阴影之中,血牙双剑已然出鞘半寸,他的声音低沉如永夜:“我的耳,已听尽这世道的悖逆之音。我的牙,只为我认可的兄弟与公道而锋锐。将军,巴纳雷斯愿为先锋,以这双血牙,为幽冥撕开一条生路!”
巴鲁眼神剧烈闪烁,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看到所有人都已表态,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容置疑的集体意志,以及路法那冰冷目光中隐含的、对叛徒的绝对杀意。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充满恐惧却又强行表现出忠诚的表情,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皮尔王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能让他好过!我巴鲁……我巴鲁愿意追随您!这把噬血刀,定为将军饮尽仇敌之血!”(而他内心的独白是:完了,只能先跟着了,找机会……一定要找机会……)
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巴克特的身上。
他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紫褐色的、布满蓝色能量纹路的轮廓,头顶那对巨大的弯角在阴影中显得愈发狰狞。轮冥剑依旧紧握在他手中,剑鞘仿佛与地面的阴影连接在了一起。
他没有看路法,也没有看任何队友。他白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洞穴的岩壁,望向了那片无尽的、已被背叛所玷污的星河。
他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暗影界残酷的生存法则,军事学院冰冷的训练,紫冥分队那带着温度与矛盾的归属感,一次次在光影边缘行走的任务,轮冥剑认主时那意志的较量……所有的一切,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力量,最终,都被归结为两个字——“贪夺”。
这不仅仅是否定,这是将他存在的根基,他为之战斗的意义,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皮尔王和那所谓的银河正义法,亲手将他,将整个幽冥军团,推向了他们所定义的“魔”的道路!
既然如此……
巴克特周身的蓝色能量纹路,骤然亮起!不再是平日的幽微光芒,而是如同深渊中燃起的鬼火,散发出冰冷而狂暴的幽暗光辉!那光芒映照着他白色的眼睛,让那锐角形状的瞳孔,仿佛化作了两道通往永夜的门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路法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了迷茫,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如同暗影界核心般冰冷死寂的决意。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宣誓效忠,也没有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步伐沉稳,如同铁陨星坠地,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
他紧紧握住了轮冥剑的剑柄,将那柄暗影界的圣刀,缓缓举起,直至剑尖斜指向上方那象征着背叛与不公的洞穴穹顶。
剑身之上,幽蓝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流淌、缠绕,剑柄末端那深渊之眼,仿佛彻底苏醒,散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暗。
他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他那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白色眼睛,扫过路法,扫过每一个紫冥队友,最后再次望向那虚无的、代表着已被他彻底抛弃的旧世界的方向。
无声的誓言,如同永夜降临前最后的宣告,在冰冷的洞穴中回荡:
我的暗影,我的刃,我的全部……从此,只为幽冥的存续,只为向这背叛的银河,讨还这笔……血债!
所有阻碍,皆可斩断!
所有光明,皆可吞噬!
直至……永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