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步入深秋,沐晚晴的孕期也进入了最后阶段,双胎的负担让她身体愈发沉重。
在陆家老宅静养的日子里,嗜睡成了常态。常常是午后靠在起居室柔软的 **poltrona Frau** 沙发里,看着“霁望”欧洲分部发来的季度报告,看着看着,眼帘便不由自主地垂下,手边的文件滑落,陷入沉沉的睡眠。
这天,她又是从一场深眠中悠悠转醒。窗外的夕阳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空气中飘散着安神的淡淡香薰气息。
她习惯性地伸手向身旁摸索,却捞了个空。
原本应该坐在旁边处理公务或者安静陪着他的陆承渊,不见踪影。
一种微妙的、已经习惯了他无处不在陪伴的空落感悄然浮现。
她撑着沉重的身子,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对着门外轻轻唤了一声:“承渊?”
脚步声很快传来,进来的却是端着温水和点心的佣人吴妈。
“少奶奶,您醒了?”吴妈连忙放下托盘,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帮她调整靠垫,动作熟练而轻柔,“少爷这会儿不在房里。”
沐晚晴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随口问道:“他去公司了?”这个时间点,按理说他不该出门。
吴妈摇摇头,脸上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古怪神色:“没有,少爷……在祠堂那边。”
“祠堂?”沐晚晴微微一怔。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初一还是十五?”她印象中并不是。
“都不是。”吴妈压低了些声音,表情更奇怪了,“少爷请了位大师过来,正在里头……祭拜呢。”
大师?祭拜?
沐晚晴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这无缘无故的,唱的又是哪一出?
联想到他最近时不时对着她肚子念叨“要乖,要做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以及被周淮泽“祝福”后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个荒谬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她扶着腰,在吴妈的搀护下,慢慢站起身。“扶我过去看看。”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位于老宅深处较为僻静的祠堂。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不同于日常熏香的檀香气息。
祠堂的门虚掩着,里面光线偏暗,只有长明灯和新点燃的香烛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沐晚晴示意吴妈留在外面,自己轻轻推开门。
只见祠堂内,陆承渊背对着门口,身形挺拔地跪在蒲团上。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家常便服,褪去了商场的凌厉,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专注甚至……虔诚。
他面前供奉着陆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香案上除了常规的贡品,还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似乎是法事用的符纸和法器。
一位穿着中式褂子、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气质的老者,正手持拂尘,闭目站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
而陆承渊,竟然也微微低着头,嘴唇翕动,跟着极低声地念叨着什么。沐晚晴凝神细听,隐约捕捉到几个破碎的字眼:
“……信男陆承渊……诚心叩拜……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务必是……女儿……信女……乖巧可爱……”
沐晚晴:“……”
她站在门口,看着陆承渊那副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紧张的侧脸,听着他那近乎幼稚的“求女咒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好笑,无奈,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陆承渊警觉地回过头。
看到是沐晚晴,他脸上的肃穆瞬间化为紧张,立刻站起身,也顾不上什么仪式了,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腰,语气带着责备和担忧:
“怎么过来了?这里烟熏火燎的,对你和宝宝不好。累不累?”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沐晚晴任由他扶着,目光扫过那位也睁开眼、正含笑看着他们的“大师”,又落回陆承渊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你在干嘛?”
陆承渊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像是来了兴致,刚才那点紧张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神色,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般对沐晚晴说:“老婆,这位是我特意从香港请来的陈大师,在玄学界是泰斗级的人物!”
他指了指那位山羊胡老者,语气充满信心,“大师有一套独门秘法,能……嗯,能增加我们得女儿的几率!大师说了,心诚则灵,只要诚心祭拜,配合他的符咒,至少有八成把握!”
沐晚晴看着他这副煞有介事、仿佛在谈论几个亿并购案般认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心口,语气带着哭笑不得:
“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我怀孕,你倒像是把脑子留在瑞士没带回来?孩子的性别在受精那一刻就决定了,这是染色体决定的,拜神要是有用,人类早就实现性别定制了。”
陆承渊被她戳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板,振振有词地反驳,那套逻辑竟让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科学这个东西吧,”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只能信百分之五十!它解释不了所有现象!玄学,存在即合理,它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
他见沐晚晴挑眉,继续发挥他那商场上谈判的诡辩才能:“你想啊,我们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这些风水、命理、祭祀能传承这么久,肯定有它的道理和玄妙之处!不能全盘否定嘛!这叫……博采众长!双管齐下!”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握着沐晚晴的手,眼神恳切:“老婆,我们就当是……买个双重保险!科学玄学两手抓,确保万无一失!反正拜一拜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沐晚晴看着他这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幼稚固执的认真劲儿,再看看旁边那位一脸高深莫测、仿佛默认了陆承渊这番“高论”的陈大师,终究是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算了,随他去吧。
他能从之前那种冰冷掌控的状态,变成现在这样带着傻气的紧张和期待,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对着那烟雾缭绕的祖宗牌位,完成他那份“双重保险”的心愿。
而此刻的陆承渊,则是一脸满足,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个穿着漂亮小裙子、软糯可爱的小女儿在向他招手。
至于周淮泽的“诅咒”?早就被大师的“八成把握”冲淡了!
他陆承渊的女儿,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