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下榻的巴黎瑰丽酒店套房,夜色已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巴黎夜景,埃菲尔铁塔准时闪烁着光芒,浪漫得如同明信片。
然而,套房内的气氛却与窗外的旖旎格格不入。
隔壁的房间隐约传来月嫂哄睡孩子的轻柔哼唱声,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想必已经安然入睡。
陆承渊洗完澡,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香气走出来。
他仅围着一条浴巾,肌理分明的身躯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挺拔而性感。
他看向卧室的方向,期望能看到沐晚晴或许已经卸下疲惫,在等着他。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他一个冷淡的回应。
沐晚晴依旧穿着白天那身西装套裙,只是脱掉了外套,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背对着他,坐在起居区的书桌前,macbook屏幕的光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蓝牙耳机里似乎还在进行着某种沟通。
一整天了。
从婚纱工坊到回到酒店,她的状态几乎没有改变。
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陆承渊心底那股从下午就开始堆积的郁气,混合着被忽视的失落、角色转换带来的不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迈步走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从背后温柔地拥抱她,而是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伸手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沐晚晴被打断,猛地抬起头,蹙眉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询问。
陆承渊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搂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上,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和明显的委屈,在她耳边响起:
“工作,工作……晚晴,你的眼睛里是不是只有工作了现在?”他的气息灼热,带着沐浴后的清新,却裹挟着不满,
“从下飞机到现在,你看了我几眼?和我们婚礼相关的事情,你过问了几句?”
沐晚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随即那种被打断工作的烦躁感也涌了上来。她试图推开他合住电脑的手,语气带着不耐:“承渊,别闹,我有个紧急的会议纪要要确认,明天一早就要用。”
“紧急?”陆承渊嗤笑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语气带着嘲讽,
“你的公司永远有紧急的事情!比试婚纱紧急,比我们的晚餐紧急,现在连睡觉时间都比不上它紧急?!我的永基集团是摆设吗?需要陆太太这么事必躬亲,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他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以前是我忙,现在倒好,完全反过来了!”他的声音拔高了些,“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所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这话刺耳极了。
沐晚晴猛地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因怒气而泛红,眼神锐利如刀:“陆承渊,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翅膀硬了?什么敷衍?”
她也来了火气:“霁望是我一手创立的心血!它能有今天,我付出了多少你看不到吗?现在正是最关键的发展期,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未来的走向,我不亲自盯着,难道像你一样,当个甩手掌柜吗?”
“甩手掌柜?”陆承渊被她的话气笑了,“我如果是甩手掌柜,永基早就垮了!但我至少知道分轻重缓急!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工作,什么时候该生活!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像个连轴转的机器,把所有事情,包括我们的婚礼,包括我,都排在末位!”
“末位?”沐晚晴觉得不可理喻,“陆承渊,你讲点道理!我如果不重视婚礼,我会跟你来巴黎?我如果不重视你,我会……”
她会什么?
她会选择回来,会生下孩子,会同意结婚?
这些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变成更冰冷的指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成熟一点行不行?我在为我们的未来打拼,你看不到吗?”
“我们的未来?”陆承渊逼近一步,眼神痛楚而失望,“晚晴,我们的未来里,如果只有永无止境的工作和永远在忙碌的你,那还是我想要的未来吗?”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还记得你最初想要的是什么吗?是现在这样吗?”
沐晚晴被他问得心头一颤,但骄傲和长久以来习惯的掌控感让她不肯低头。
“最初?”她冷笑一声,“最初我想要的是不被任何人掌控,是能站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现在我做到了,你却不习惯了?陆承渊,你是不是只喜欢那个依附你、仰望你的沐晚晴,而不是现在这个能和你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你的沐晚晴?”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陆承渊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他有瞬间的慌乱和被看穿的狼狈,但随即被更大的愤怒掩盖。
“你胡说八道!”他低吼,“我从来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沐晚晴打断他,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因为我忙于工作,没有围着你转,就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在这里无理取闹!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掌控吗?”
“我无理取闹?我想和自己的妻子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这叫无理取闹?!”陆承渊觉得胸腔都要被气炸了。
“你那不是想要相处!你是想要绝对的注意力!”沐晚晴寸步不让,
“陆承渊,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我的事业,我的追求!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我们……”
“我们什么?!”陆承渊猛地打断她,眼神骤然变得凶狠,带着一丝恐慌,“沐晚晴,你再说下去试试!”
最后那句话的未竟之语,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两人之间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对峙的沉默。
沐晚晴喘着气,看着陆承渊那副像是被触及逆鳞的暴怒模样,终究没有把“分开”那两个字说出口。
但她眼底的失望和疏离,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让陆承渊心惊。
陆承渊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颓然地后退一步,抹了把脸,声音沙哑疲惫:“……够了。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