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黑暗中，那股如同天河倒灌的浩瀚魂力，终于缓缓平息。
顾清姿盘膝而坐，内视魂海。
原本因承载了太多“零件”而显得驳杂的魂海，此刻竟澄澈了许多。魂力凝练如汞，厚重而坚韧，魂体表面更是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宛如琉璃般的光泽。那些平日里潜藏在身体各处，时不时便会发出不甘嘶吼的残魂碎片，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像是被驯服的野兽，匍匐在更强大的主人脚下。
第一层的幻境试炼，非但没有击溃她的心智，反而成了她淬炼灵魂的熔炉。她直面了异化后最不堪的自己，并用绝对的理智将其“回收”，这种破而后立的经历，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就是一座行走的万兽窟，而现在，她成了这座万兽窟里，唯一的王。
咔嚓，咔嚓……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骨骼拼接的轻响。一截截森白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骨头凭空浮现，自动组合，最终盘旋而上，构成了一道通往更深邃黑暗的螺旋阶梯。
阶梯的每一节骨头都光滑湿滑，散发着一股不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
第二层的入口。
顾清姿没有片刻犹豫，站起身，一脚踏了上去。
脚下的骨阶冰冷刺骨，一股阴寒的能量顺着脚底向上蔓延，似乎想要钻入她的魂海。但刚一触碰到她那琉璃般凝实的魂体，便如同冰雪遇上烙铁，瞬间消散无踪。
她一步步向上走去，四周的黑暗愈发浓郁。那股无形的压力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第一层那种引动心魔的混乱与狂躁，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直接的，针对灵魂的碾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将她的魂魄从肉身中生生挤出去。
顾清姿面不改色，魂力自体内流转，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股压力隔绝在外，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她想起了玄宸。
按照白须长老的说法，炼魂塔的规则是“独行”。此刻的玄宸，应该也在某处空间，面对着专属于他的试炼。那座塔会窥探他内心最在意、最信任的东西，那会是什么？是神族的荣耀，还是……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掐灭。
在这里，她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当她踏上最后一节骨阶时，眼前的黑暗豁然开朗。
这里是第二层。
一个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地下溶洞。
洞壁之上，嵌满了无数拳头大小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晶石。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鬼火般的阴冷，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深海鬼蜮，无数巨大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形状千奇百怪，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了万年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淡淡的，像是灵魂燃烧后留下的余味。
顾清姿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前进。她将魂力散开，警惕地探查着四周。
整个溶洞死一般寂静，除了晶石发出的幽光，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但这种极致的安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突然，她左侧百丈开外的一块晶石，光芒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来了。
顾清姿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个方向。然而，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岩石和扭曲的阴影。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