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稻田泛着新绿,水田里的秧苗“噌噌”往上窜,诗诗拎着个秧苗篮往树根跑,篮里的嫩苗沾着泥水,晃得她裤脚都是斑斑点点,“灵月姐姐!你看这谷雨的水多肥!往虚空隙里倒点,里头的秧苗肯定长得比筷子还直!”
灵月正蹲在田埂上捆秧苗,稻草绳“咔嚓”勒得紧实,她抬头看了眼天:“去年清明你扔的柳编篮,出来长成了半丛柳树,根须差点把水田都撑裂了,今儿这秧苗进去,怕是让虚空界的稻田长得漫过屋顶,里头的人得踩着稻穗走路。”
诗诗把秧苗篮往虚空隙的碧蓝光里凑,光里晃着像稻浪的影子,层层叠叠涌个不停。刚挨到光,就见里头伸出无数像稻根的细线,“滋滋”缠着秧苗往里钻,她赶紧往回提,篮里的秧苗竟长高了半寸,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它给苗儿拔节啦!”诗诗举着篮子蹦,“肯定是盼着快点结稻子呢!”
苏砚扛着个秧马(插秧时坐的矮凳)来,凳面还沾着田泥,“李伯说谷雨插秧要坐秧马,省得腰酸背痛,”他往碧蓝光里扔了把稻种,种子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清气,闻着像新米的淡香,丫蛋举着块米糕喊:“我要跟它换糙米吃!”说着把米糕往光里抛,糕子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咕嘟”冒了个泡,浮出来把糙米,颗颗饱满带着光泽,“是珍珠糙米!”丫蛋抓着往嘴里塞,“嚼着带点甜!比诗诗姐姐的秧苗还养人!”
书生蹲在田埂边画农忙图,笔尖沾着泥水调的颜料,画纸上的碧蓝光里,慢慢显出片大大的水田,有个卷着裤腿的影子正在插秧,插着插着把苗倒着栽,跟诗诗昨天在田里帮倒忙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清明插柳图》多了三分土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盯着倒栽的秧苗发呆的样子,活像只啄错了米的小母鸡。”
诗诗凑过去抢画笔,手一抖,篮里的泥水洒在画纸上,晕开片褐色的痕迹,像给水田添了块新泥,“给里头的稻田加肥!”她拍着手喊,“这样稻子能长到一人高!”
王掌柜提着袋新磨的米粉来串门,布袋上印着稻穗纹,“这粉用谷雨前收的早稻磨的,做米糕最筋道,”他往田埂上放了个瓦盆,刚要往碧蓝光边推,就见蓝光突然“哗啦”涌了下,像稻浪翻了个滚,吓得他手一抖,瓦盆“哐当”掉在地上,米粉撒在光边,竟“滋滋”长出片稻苗,密得能盖住脚面,“邪门!比我见过最旺的秧田还能长!”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扒拉着稻苗,“虚空界的谷雨,是把泥土的劲儿都灌给了苗儿,里头的时间跑得勤,一粒种进去,能抽三回穗,”他往诗诗手里塞了个刚摘的青麦穗,“去年你扔的野菊,说不定在里头烂成了绿肥,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稻香味。”
诗诗把青麦穗往碧蓝光里塞,穗子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串麦穗,颗粒饱满得快要炸开,“它给我换良种啦!”她举着麦穗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袋新米?从谷雨吃到芒种!”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稻壳,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稻草人,被里头的稻穗缠成粽子,风一吹还能跟着稻浪晃,”话没说完,就见稻壳进去的地方,飘出片小小的稻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田鼠,像诗诗今早在田里疯跑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农忙时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小泥块往碧蓝光里扔,泥块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稻草编的小稻穗,金灿灿像真的一样,诗诗一把抢过去别在衣襟上,“我是虚空界的谷神!”她转着圈蹦,稻草穗跟着晃,“以后里头的稻田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碧蓝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沾着稻壳,像个刚从米缸里捞出来的小耗子。”诗诗挣着喊:“变成米缸才好!能天天吃新米,比插秧还快活!”
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笑声惊飞了田埂上的白鹭,有只白鹭“扑棱”落在碧蓝光边,竟被光裹上层稻壳似的白霜,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稻花鹭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稻种的小田鼠,“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田埂上,“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稻浪卷着跑,在虚空的水田里找不着岸,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米糕,才能把你钓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稻花香走,出来还能带把金稻穗,给你插在花瓶里当装饰!”
白老坐在树荫下,看着碧蓝光里的稻浪,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谷雨,忙得比咱们的实,也比咱们的欢,你插一畦秧的功夫,外头的稻苗说不定就窜高了一寸,”他指着院外的稻田,“不过啊,这盼着稻子沉甸甸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衣襟上的稻草穗往碧蓝光里扔,“给里头的稻田当样本!让它们长得比这还饱满,等我进去了,天天割稻子玩!”
日头偏西,碧蓝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金黄色,像稻浪被夕阳染了色。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插了多少行秧,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稻种,丫蛋把秧马往碧蓝光边一放,凳面的影子正好落在画纸上的水田中央。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碧蓝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秧苗,一个在里头喊“快点插”,一个在外头应“马上好”,声音好像真的顺着稻浪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粮仓,分明是另一片沉甸甸的田野,里头的稻田跟她们的一样绿,里头的秧苗跟她们的一样壮,连农忙时的傻劲都一个样。
毕竟,只要这秧苗还在长,这碧蓝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田埂,这江湖的虚空稻,就永远长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