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星火流光13
艾洛斯提到的“观星者回廊”位于翡翠母树广场东侧，是一条悬浮于半空、由纯净月长石和秘银巧妙构筑的蜿蜒廊道。廊道两侧并没有厚重的墙壁，取而代之的是雕琢着繁复星空图谱的透明水晶护栏，人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星河之间，可以毫无阻碍地俯瞰整个广场的盛景以及远方璀璨的城市灯火。
正如艾洛斯所说，这里视野极佳，且因为需要一定的权限或身份才能进入，人流远比下方广场要稀疏安静得多。仅有零星一些穿着体面、气质不凡的学者或看起来身份尊贵的人士在此凭栏远眺，低声交谈，享受着祭典中难得的静谧时刻。
艾洛斯轻车熟路地引着顾白来到回廊中段一处略微凸出的观景平台。从这里望去，下方广场上为星火表演准备的场地、周围如同萤火虫群般熙攘的人群、以及中央那株接天连地的翡翠母树，构成了一幅无比壮阔而又生机勃勃的画卷。
天幕已彻底转为深邃的宝蓝色，其上游弋的几轮大小不一的明月与星辰洒下清辉，与城市和母树本身的光芒交相辉映。
“很震撼，不是吗？”艾洛斯倚在水晶护栏旁，碧蓝的眼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与浩瀚星穹，“每一次看，都觉得自身的渺小，以及……造物的伟大。”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研究者特有的赞叹与敬畏。
顾白站在他身侧，银眸静静扫过这片极致的繁华。【世界线观测】在此刻显得异常沉默，那些预示着毁灭的黑暗分支仿佛被这片时空的“稳固”暂时压制，但那份沉寂本身，却像隐藏在华丽锦袍下的冰冷匕首，让他无法真正融入眼前的欢庆。
“确实。”顾白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艾洛斯似乎习惯了他这种冷淡，并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星火表演其实算是古代一种祈神仪式的现代化、娱乐化演变。传说在第一个纪元初期，先祖们会点燃特殊的‘星烬草’，将其抛向空中，以形成的短暂星火轨迹向星辰与自然之神祈愿。后来加入了更多元素，比如德鲁伊的自然法术、精灵的光之操纵、还有我们研究院提供的一点小小的能量矩阵支持，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侃侃而谈，从星火表演的历史渊源，讲到第七星域各个着名学府在能量应用领域的竞争，又延伸到其他星域的风土人情。
“......说到第四星域‘【熔铁之心】’，那些矮人匠师们的脾气可是又臭又硬，但他们打造的灵能引擎绝对是整个星穹最好的！还有第二星域‘【千塔之林】’，那些法师老爷们整天泡在法师塔里，据说为了一个法术模型能争论上几十年……第五星域‘【无尽海】’的鲛人歌声能安抚狂暴的海兽，可惜他们很少离开自己的星域……”
艾洛斯的知识渊博得令人惊讶，显然不止于他所说的“情绪能量场”研究。他的话语为顾白勾勒出了一个更加立体、繁荣、多元的永耀星穹大世界。这是一个疆域辽阔、文明鼎盛、万族共存，正处于黄金时代的伟大文明。
顾白安静地听着，这些信息如同钥匙，偶尔会触动他记忆封印的深处，带来一些模糊的熟悉感，但更多的仍是隔阂与疏离。
就在艾洛斯讲到第三星域某种特色星犀兽的迁徙习性时，下方广场忽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嗡——！
一道柔和的能量屏障如同倒扣的巨碗，瞬间笼罩了整个表演场地，将观众席隔离开来。
紧接着，数百名穿着焰色长袍的德鲁伊与身着星光法袍的精灵法师同时入场，站定在特定的节点上。他们同时举起双手，吟唱起古老而富有韵律的咒文。
轰！轰！轰！
广场四周，数十根巨大的金属柱顶端，猛地喷吐出炽白的火焰，如同火炬般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下一刻，所有施法者同时将凝聚的力量投向空中！
咻咻咻——！！！
无数点细小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火种如同逆飞的流星雨，猛地射向高空！
第一波火种在达到最高点时，猛然炸开！
并非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化作无数朵巨大的、栩栩如生的光之花！翡翠玫瑰、星璇菊、月光莲……由纯粹光焰构成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花朵在空中缓缓旋转、绽放，花瓣舒展间，洒落如同花蜜般的璀璨光屑，美得令人窒息。
“哇啊啊啊——！”全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能量屏障。
紧接着，第二波火种升空，炸开成各种惟妙惟肖的光之精灵、独角兽、星界凤凰等神话生物，在空中追逐嬉戏，发出清越的鸣叫。
第三波火种则化作了磅礴的星河流转、星云生灭的宏伟景象，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搬到了春晖城的夜空！
光与影、声与色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完美的融合。整个春晖城都沉浸在这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喜悦的能量，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艾洛斯也看得目眩神迷，忍不住拍手赞叹：“太完美了！这一次的能量共鸣频率和形态稳定性比上次记录的数据又提升了！诺拉导师要是知道她错过了这么完美的样本，一定会后悔的！”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摸记录用的仪器。
顾白仰头望着这漫天流火，璀璨的光芒在他银色的瞳孔中不断闪烁、明灭。这极致的美丽与繁华，与他灵魂深处那片燃烧的废墟、绝望的哭嚎形成了太过尖锐的对比。一阵剧烈的抽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微微一窒，脸色在流光溢彩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左胸锁骨下方。那里，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灼热感。
“顾清阁下？你还好吗？”艾洛斯再次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凑近了些，“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他的目光落在顾白按着锁骨的手上。
就在这时，顾白锁骨下方的灼热感骤然变得强烈！一股纯净而威严的银色光辉，毫无征兆地穿透了他身上那件材质普通的衣物，透射出来！
“这是……！”艾洛斯瞳孔骤缩，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那透衣而出的银光，在顾白的锁骨下方，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复杂徽记的轮廓——
那是由数道流畅而凌厉的银色线条构成的、仿佛正在燃烧的星辰图案！核心处一点微光尤其耀眼，如同星辰的核心！徽记的边缘闪烁着细微的、如同星屑般的碎光，散发着古老、高贵、且蕴含着强大力量波动的气息！
这个徽记……艾洛斯只在星语研究院最古老的、关于第一星域“【银辉王庭】”及其最核心成员的最高机密档案中见到过类似的描述和模糊拓印！
【银辉星印】！
象征着第一星域最高权限与荣耀的印记之一！非王庭最核心的成员或立下不朽功勋者不可得！它不仅仅是一个标识，更据说蕴含着银辉王庭的祝福与力量！
这个名叫顾清、有着奇异银眸、看起来对第七星域一无所知的青年，身上竟然有着【银辉星印】？！
艾洛斯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碧蓝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透出衣料的微光徽记，又猛地抬眼看向顾白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神秘莫测的俊美脸庞。
他……他到底是谁？！来自第一星域？可第一星域的大人物，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第七星域的春晖城，还对这里如此陌生？
顾白自己也感觉到了锁骨下的异样。他微微蹙眉，低头看去。透过衣料，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自行浮现的银色徽记。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共鸣感从徽记中传来，与他眉心的黎明神格碎片，以及灵魂深处某些被封印的东西产生了联系。
这是……属于“顾清”的印记。在这个时空被激活了。
他不动声色地运转了一丝微乎其微的黎明神力，试图压制徽记的光芒。银辉很快内敛消失，锁骨下的灼热感也渐渐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艾洛斯脸上的震惊却久久无法褪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有无数问题要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看向顾白的眼神彻底变了，多了深深的探究、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清……阁下？”艾洛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迟疑和小心翼翼，“您……您刚才那是……”
顾白抬起眼，银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没什么。一点小插曲罢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反而让艾洛斯更加确信对方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小插曲？什么样的“插曲”能是【银辉星印】？！
就在这时，下方的星火表演进入了最终章。
所有德鲁伊和精灵法师的力量空前凝聚，一颗无比巨大的、融合了所有色彩的光球缓缓升空，如同第二轮太阳！
在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光球猛地炸开！
没有形成任何具体的形态，而是化作了亿万道纯粹的金色流光，如同一场温暖的光之暴雨，向着整个春晖城洒落！每一道流光中都蕴含着比之前光之花雨更加精纯磅礴的生命与祝福能量！
“母树万岁！春晖城万岁！”人们欢呼着，沐浴在这金色的光雨之中，许多人激动得流下眼泪。
亿万金光也洒向了观星者回廊，穿过透明的水晶顶棚，落在顾白和艾洛斯身上。
温暖、磅礴、充满生机的力量涌入体内，顾白感觉方才的些许不适被彻底驱散，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好。眉心的神格碎片发出愉悦的轻鸣。
然而，在这极致的圣洁光芒中，顾白却恍惚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彼岸的、充满痛苦与疲惫的叹息。
那叹息声……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像是……西凡纳斯？
他猛地抬头，望向广场中央那株光芒万丈的翡翠母树。
母树依旧巍峨神圣，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仿佛刚才那声叹息，只是他的错觉。
【直播间弹幕】（信号干扰严重，断断续续）：
【啊啊啊星火表演！太美了！这特效炸裂！】
【乱码哥好像又不舒服了？这次是哪里疼？】
【卧槽？！那是什么？！】
【一个银色的图案！好像星星！透衣服出来了都！】
【那个学者小哥哥表情绝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好像认识那个发光的印记？看起来超震惊！】
【乱码哥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这个印记又是什么来头？】
【银辉星印？听起来就牛逼坏了！】
【乱码哥逼格拉满！】
【学者小哥哥态度瞬间恭敬了哈哈！】
【最后的光雨！金色传说！】
【不知道为啥，看着这么美的景象，我心里越来越慌……】
【弹幕护体！大的要来了！】
【（信号中断……滋滋……）】
表演结束，人群开始意犹未尽地散去，欢声笑语充斥全城。
艾洛斯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看向顾白的眼神无比复杂，最终化为一种更加诚挚的、甚至带点恭敬的态度。 “顾清阁下，”他谨慎地开口，“夜已深了，您……有下榻的地方吗？如果您不介意，研究院的招待所环境还算清静……”
顾白看了一眼依旧热闹的广场和城市，摇了摇头。 “不必。我随处走走。” 他需要单独待一会儿，消化今晚的信息，以及……锁骨下那突然出现的徽记所带来的纷乱思绪。
艾洛斯似乎有些失望，但不敢强求，只好道：“那……好吧。如果您在春晖城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星语研究院找我。我近期都会在这里。”
顾白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两人在回廊出口处分道扬镳。
艾洛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显然心事重重。
顾白则独自一人，融入了祭典结束后依旧熙攘的人流之中。他银色的发丝在各类魔法灯盏的光辉下流淌着冷调的光泽，与周围温暖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走着，感受着这个时代脉搏，锁骨下的徽记偶尔会传来微弱的温热感，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就在他经过一条相对僻静、栽种着月光藤的小巷时，一个穿着兜帽长袍、身形瘦小的身影突然从阴影中窜出，精准地撞了他一下，随即飞快地跑开，消失在巷子深处。
顾白脚步一顿。 对方的速度很快，动作灵巧，绝非普通孩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碰撞的瞬间，对方似乎将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掌心。
顾白摊开手。 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也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的金属片，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金属片的表面，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借助超凡视力几乎无法察觉的图案——
那是一只，凝视着破碎星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