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梦呓
掌心的黑色金属片冰冷而沉寂，如同宇宙中最深沉的黑暗凝结而成。那只“凝视着破碎星辰的眼睛”图案，线条简约却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诡谲与不祥，与春晖城遍地流淌的生机与光明格格不入。
是谁？为什么要将这个塞给他？
顾白指尖捻起这枚金属片，【世界线观测】无声发动。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极其模糊混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只泛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平复。
有一股强大的、带有遮蔽性质的力量干扰了观测，只能隐约捕捉到几个破碎的画面：深邃的矿洞、摇曳的昏黄灯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双在黑暗中充满了恐惧与决绝的眼睛。
【世界线A（显性概率30%）】：这枚金属片是某个隐秘组织的信物或警告，留下它的人处于危险之中，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信息或寻求帮助。危险：★★★（可能卷入未知势力纷争）
【世界线b（显性概率25%）】：这是一个陷阱，旨在吸引注意，将持有者引向某个预设的险地。危险：★★★★（针对性明显）
【世界线c（显性概率20%）】：金属片本身蕴含特殊意义或力量，需要特定条件激活。危险：未知
【世界线d（显性概率15%）】：……（信息干扰严重，无法解析）
干扰很强，线索很少。顾白银眸微眯，将金属片收起。无论这是什么，在获得更多信息前，贸然行动并非明智之举。他继续向前走去，但感知已然提升到极致，留意着周围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然而，直到他远离那条小巷，重新走入相对热闹的主街，也再未发生任何异常。那个兜帽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春晖城依旧沉浸在祭典的余韵中，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幻觉。
夜色渐深，狂欢的人群逐渐散去。顾白随意找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清静、由古树气根自然缠绕形成的旅店“藤蔓与星光”住下。旅店内部温暖舒适，弥漫着安神的草木清香。他的房间在一处延伸出树冠的枝桠上，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望见远处依旧灯火辉煌的母树广场和静谧的星空。
他盘膝坐在铺着柔软茵毯的地上，再次尝试感应那枚黑色金属片，依旧一无所获。锁骨下的【银辉星印】也恢复了沉寂，不再散发波动。仿佛一切都只是祭典之夜的一个小小波澜。
疲惫感渐渐袭来。并非身体上的劳累，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经历巨大时空转换和信息冲击后的倦怠。他缓缓躺下，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他睡着了。
并且，开始做梦。
这对他而言是极其罕见的。破晓境的强者本对睡眠需求极低，更遑论梦境。但在这个特殊的时空，或许是身体和灵魂自发的调节，或许是……别的什么力量的作用。
梦境起初是混乱的色块与模糊的低语。
渐渐地，画面开始凝聚。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垠的、弥漫着淡金色雾气的空间。脚下是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上方流转的、如同翡翠般碧绿通透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世界线观测】在梦中变得迟钝，但他本能地知道，这里并非现实，而是某种高层次的精神领域。
“你来了……”
一个温和、慈爱，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苦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在他身后响起。
顾白猛地转身。
只见在水域的中央，一株巨大无比的、通体由光芒构成的翡翠母树虚影静静矗立。但这株母树与他白天所见的那棵支撑天地的伟大存在截然不同。
祂的光芒黯淡，无数粗大的、漆黑的、如同血管般的诡异纹路在树身和枝条上蔓延、搏动，不断侵蚀着翠绿的光辉。许多枝条枯萎断裂，叶片焦黄卷曲，如同患了不治之症。滴滴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墨绿色的汁液从断裂处不断滴落，在下方的水面上晕开一圈圈令人不适的涟漪。
树影之下，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
祂的身形修长，穿着仿佛由无数碧绿叶片与柔韧藤蔓编织而成的长袍，长发如同流淌的森林瀑布，但发梢处已开始变得干枯灰白。祂的面容笼罩在光影中，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痛苦与无力。
虽然形态不同，但顾白认出了对方的气息——翡翠母树·西凡纳斯！或者说，是祂在此刻的一缕濒临崩溃的意识投影！
“西凡纳斯？”顾白的声音在梦境中显得有些空灵。
那模糊的光影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抬起头“看”向他。那目光沉重而悲伤。
“孩子……时间的迷途者……”西凡纳斯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你的到来……如同投入死水……的微石……涟漪……虽微……却真实……”
顾白走近几步，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疯狂冲突——一种是祂本源的自然生命之力，另一种则是冰冷、死寂、充满掠夺与腐化意味的黑暗力量。
“您……怎么了？”顾白问，尽管他早已从乌列尔和之前的回响中知晓答案。
“黑暗……永寂之暗……”西凡纳斯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它……并非简单的入侵……它是……腐蚀……是寄生……它从规则层面……扭曲……吞噬……”
祂抬起一只光芒构成的手，那只手上也布满了漆黑的纹路。“我们……试图抵抗……但它的力量……超乎想象……它针对……世界的根基……”
“林玄师兄呢？其他神明呢？”顾白急切地追问，关于这片故土、这些战友的信息，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
“林玄……斗战圣尊……”西凡纳斯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感，像是希冀，又像是更深的悲痛，“他……战斗在最前线……试图斩断……黑暗伸向各个星域的触手……但他……也受伤了……很重……”
“至于……其他……”西凡纳斯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无力感，“光辉……已然黯淡……许多……”
“天空之主·乌拉诺斯……祂的星辰王座……已然倾塌……神骸散落……意志……破碎……”
“海洋之父·彭托斯……陷入了疯狂的沉睡……他的领域……被污秽填满……”
“锻造与火山之神·赫菲斯托斯……他用神火……封印了自己的工坊……与侵入的黑暗……同陷沉寂……”
“知识与契约之神·托特……祂的图书馆……化作了扭曲的迷宫……理智……在知识的污染中……挣扎……”
一个个曾经闪耀星穹的神名，从西凡纳斯口中说出，伴随的却是陨落、沉寂、疯狂或被污染的消息。每一位神明的遭遇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顾白的心上。
这是一个神明凋零的时代！
“……为什么？”顾白感到喉咙发紧，“永寂之暗……到底是什么？”
“起源……不可知……或许……是来自世界之外的……贪婪……又或许……是宇宙法则运行中……产生的……恶性脓疮……”西凡纳斯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它渴望……吞噬一切光与热……一切秩序与生命……壮大自身……”
祂的光影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身上的漆黑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疯狂蠕动。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西凡纳斯口中溢出。
“祂们……即使……死亡……疯狂……被污染……”祂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也……绝不会……伤害你……”
顾白浑身一震。
“为……什么？”
西凡纳斯的光芒温柔地拂过他，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悲伤，以及一种……仿佛注视着自家最珍贵宝物的守护欲。
“因为……你是……【黎明】……是……希望……是……我们……共同……的……”
祂的话语未能说完。
梦境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下方的水面疯狂震荡，倒映的翡翠天空出现巨大的裂痕！
西凡纳斯的光影变得极度不稳定，那些漆黑的纹路如同毒蛇般昂起头，疯狂地反噬！
“走……！”西凡纳斯用尽最后力气喊道，“时间……不多了……黑暗……已察觉……你的……涟漪……”
“找到……【星泪】……找到……【逝火】……”
梦境轰然破碎！
顾白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窗外，天光微熹，春晖城迎来了祭典后的第一个清晨，安静而祥和。
但他耳畔，仿佛还回荡着西凡纳斯充满痛苦的呐喊，以及那句未说完的话。
【你是我们共同的……】什么？
还有，【星泪】？是指伊岚留下的【星语之泪】吗？【逝火】又是什么？
那枚黑色的金属片，静静地躺在旁边的桌上，在晨光中依旧黯淡无光。
【直播间弹幕】（信号微弱，时断时续）：
【乱码哥好像做噩梦了？出了好多汗】
【梦到什么了？表情好凝重】
【好像听到他在梦里说什么……西凡纳斯？】
【是那个自然之神吗？祂怎么了？】
【听起来情况很糟糕……好多神明都出事了？】
【天空之神陨落了？！海洋之父疯了？！】
【我的天……这背景故事太刀了】
【乱码哥是【黎明】？是【希望】？】
【神明们即使死了疯了也不会伤害他……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宠爱】
【所以乱码哥在原本的世界果然是团宠吗？！】
【那枚黑片片到底是什么啊？好在意】
【新的一天开始了，乱码哥要去找线索了吗？】
【（信号中断……）】
顾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走到窗边，看向那座沐浴在晨光中、神圣而宁静的翡翠母树。
现在的祂，如此强大、辉煌。
而未来的祂，却在痛苦中挣扎凋零。
他知道，他不能只是看着。即使历史的车轮看似无法阻挡，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他拿起那枚冰冷的黑色金属片。
或许，线索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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