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在储秀宫昏昏沉沉烧了五天,总算退了烧,脑子也清醒了些。一睁眼看到自己瘦得脱了形,嘴唇干裂,再想起欣贵人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恨得牙痒痒。她哪儿能咽得下这口气,琢磨着要给欣贵人下个套,让她也尝尝被责罚的滋味。
这天欣贵人照常带着宫女来“照看”,手里还端着一碗清粥。祺贵人眼珠一转,忽然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一口“血沫子”(实则是她偷偷藏的胭脂膏子兑水)喷在了清粥里,紧接着往地上一躺,哼哼唧唧地哭:“欣贵人 你好狠的心 竟敢在粥里下毒害我 我要去告诉皇上 让他治你的罪!”
她以为这招能唬住欣贵人,没想到欣贵人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门外喊:“来人啊 快请太医院的太医来 祺贵人喝了御膳房送来的清粥 突然咳血了!”
喊完又转头看向祺贵人,笑得一脸无辜:“妹妹这是怎么了 这粥是御膳房刚端来的 我还没动过呢 有登记有凭证 宫女们都看着呢。再说我怎么敢下毒 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没一会儿太医就来了,搭脉一看,再瞧瞧那碗“带血”的粥,立马就明白了。胭脂膏子的颜色和真血差远了,祺贵人脉象平稳,压根没中毒的迹象。太医也机灵,当着众人的面说:“回欣贵人 祺贵人是大病初愈 体虚气弱 加上郁结于心 才会咳些血丝 并无中毒之象。”
祺贵人傻眼了,没想到欣贵人反应这么快,还请了太医当见证。欣贵人趁热打铁,对着太医叹气道:“唉 都怪我没照顾好祺妹妹 让她胡思乱想。往后我可得更尽心些 每日都请太医来看看 省得妹妹再受委屈。”
这话一出,祺贵人彻底没辙了。往后日日有太医来,她再想耍小聪明都没用。更绝的是,欣贵人转头就把这事添油加醋回禀了宜修,还特意强调:“娘娘 祺妹妹大病初愈 心思太重 总以为有人要害她 臣妾实在难办 只能日日请太医盯着 生怕出什么岔子。”
宜修本就看祺贵人不顺眼,闻言冷笑一声,又赏了欣贵人一对玉簪:“辛苦你了 往后就照这样看着她 别让她再作妖。”
得了皇后的话,欣贵人更是有恃无恐。她表面上对祺贵人更“贴心”了,每日三餐都亲自看着她吃,汤药亲自递到手里,实则把自保拿捏得更死。所有吃的喝的都让宫女先尝一口,再让太医过目;祺贵人说任何话,都有三个以上的宫女在场见证;甚至还特意让御膳房把给祺贵人的饭食都记录在案,连喝水的杯子都做了标记。
祺贵人想再闹,欣贵人就拿出太医的诊断说她“体虚多梦”;想骂欣贵人,欣贵人就说她“病糊涂了”,还让宫女把她的话都记下来,说要“回头禀给皇后娘娘 让娘娘为她做主”。几次下来,祺贵人彻底蔫了。她不管耍什么小聪明,都被欣贵人用“按规矩来”“有凭证”挡了回去,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这日皇上处理完前朝政务,闲下来翻牌子时,忽然想起许久没见祺贵人,想起她往日娇俏鲜活的模样,便随口吩咐小太监小厦子:“你去储秀宫看看祺贵人近况如何,若安分便传旨让她好生休养,若还闹就再禁足些时日。”
小厦子刚入宫没多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最恨旁人拿他的出身做文章。领了旨他便快步往储秀宫去,刚到宫门口,就见欣贵人正带着宫女在院子里“忙活”,桌上摆着刚熬好的汤药、温着的清粥,还有太医刚写完的脉案,一派“尽心照料”的景象。
欣贵人见小厦子来,立马笑脸相迎,还没等他开口就主动上前:“厦公公可是替皇上来看祺妹妹的?快里面请,刚好太医刚诊过脉,正要说给公公听呢。”
小厦子跟着进了殿,就见祺贵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蔫蔫的,可那股子骄纵劲儿半点没消。她瞥见小厦子一身御前太监的服饰,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心里的火气顿时撒了出来,哑着嗓子就骂:“哪里来的阉人,也配踏进本宫的宫殿 滚出去 别脏了本宫的眼!没根的东西还配在我这里耀武扬威……”
这话像针一样戳中了小厦子的逆鳞,他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太监最忌“阉人”二字,更何况他是御前当差的,何曾受过这般当众羞辱。小厦子没当场发作,只死死盯着祺贵人,眼底的狠意几乎要溢出来,心里已然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欣贵人连忙打圆场,对着祺贵人嗔怪道:“妹妹怎么能这么说话! 公公是奉皇上之命来看你,快别说胡话了!”转头又对小厦子陪笑道:“公公莫怪,祺妹妹大病初愈,脑子还糊涂着,说话没个分寸,您别往心里去。”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宫女扶着祺贵人躺好,自己则叹着气对小厦子说:“公公您也瞧见了,祺妹妹不仅身子虚,性子也还是这般执拗。前几日储秀宫的太监们想伺候她梳洗,她张口就骂人家下贱阉人,把宫里的太监们都得罪遍了。现在没人愿意真心照料她,茶水是凉的,饭菜是剩的,就连铺盖都是潮的,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这都是她自己作的呀。”
小厦子心里冷笑,难怪刚进院子就见太监们个个面无表情,合着是被这祺贵人伤透了心。他拿起宫女递来的脉案,上面“体虚气弱、需静养”的字样写得明明白白,再看祺贵人那副病恹恹却依旧嚣张的模样,心里的狠劲更足了。
欣贵人趁热打铁,语气诚恳:“公公回去替臣妾回禀皇上,就说祺妹妹大病初愈,郁结于心,不仅需要静养,还得磨磨性子。臣妾一定尽心尽力照看她,等她身子好些、懂了规矩,第一时间禀明皇上,让她亲自去给皇上请安。也请皇上放心,储秀宫这边一切安稳,绝不会扰了皇上的清净。”
她说着,悄悄塞给小厦子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笑得一脸和善:“辛苦公公跑这一趟,这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买点茶水解解渴。祺妹妹方才的胡言乱语,还望公公多担待,别往心里去。”
小厦子掂着荷包,心里早已盘算妥当。这祺贵人既不知好歹,又得罪了御前和储秀宫的所有太监,不趁机往死里踩她一脚,都对不起自己受的羞辱。他收起脸色,对着欣贵人拱了拱手:“欣贵人客气了,您照料得这般周到,皇上听了定会高兴。”
回去复命时,小厦子添油加醋,把情况说得格外难听:“回皇上,祺贵人身子确实虚得很,太医说需好生静养。只是她性子顽劣到了极点,不仅对奴才恶语相向,张口闭口骂奴才是阉人,还把储秀宫的太监们都得罪遍了。现在宫里没人愿意伺候她,待遇自然差些,这都是她自找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狠的:“欣贵人倒是尽心尽力,日日守着她喂药盯饭,可祺贵人不知好歹,还总对欣贵人甩脸子,甚至暗地里骂欣贵人是趋炎附势的贱婢。奴才看,她根本就没反省,确实该多禁足些时日,好好磨磨性子,不然迟早还得惹出更大的祸来。”
皇上本就因祺贵人往日的骄纵有些不满,听闻她如今还这般不知收敛,竟敢辱骂御前太监、得罪宫人,甚至还诋毁尽心照料她的欣贵人,顿时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沉声道:“哼,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扶不起的阿斗!既不知安分,便再禁足半年,断了她的份例,让她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懂了规矩,什么时候再说!”
旨意传到储秀宫,祺贵人得知自己又被加禁半年,还断了份例,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却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而储秀宫的太监们得了皇上的话,更是没人再把她当回事。茶水是凉的,饭菜是馊的,铺盖是潮的,甚至有时连汤药都能忘了送。大冷天的,连个暖炉都不给她,冻得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祺贵人这才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宫女太监,尤其是御前的狠人。可后悔已经晚了,她在储秀宫的日子越发难熬,不仅要受欣贵人的“照看”,还要遭太监宫女们的冷遇,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彻底成了后宫最憋屈最可笑的存在,人人提起都要啐一口,解气至极。
祺贵人被禁足储秀宫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她母家瓜尔佳氏夫人耳中。瓜尔佳氏夫人本就娇惯女儿,听闻她在宫里受了这么大委屈,又是被掌嘴又是被禁足,还病得昏昏沉沉,当即就急红了眼,托关系递牌子,非要进宫给女儿求情。
消息传到景仁宫,宜修正和叶澜依说着话,闻言只淡淡一笑:“瓜尔佳氏夫人倒是护女心切,可惜用错了地方。”她转头对剪秋说,“传本宫的话,让欣贵人去应付,就说宫里有规矩,禁足期间不得探视,更何况祺贵人需静养,外人探视恐扰了她的病情。”
欣贵人得了皇后的话,心里立马有了主意。她知道瓜尔佳氏夫人仗着家族势力骄横惯了,今日不戳到她痛处,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瓜尔佳氏夫人跟着太监来到储秀宫门外,欣贵人早已带着宫女等候在那里,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语气恭敬又热络:“夫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只是实在不巧,祺妹妹这会儿刚喝了药睡着,太医特意吩咐过,她身子虚,最忌惊扰。”
瓜尔佳氏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往前迈了两步就想往里闯:“我女儿受了这么大罪,我必须进去看看她!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责罚她,我要当面问问清楚!”
欣贵人连忙上前拦住,脸上的笑瞬间没了,语气硬邦邦的,半分不容置喙:“夫人您消消气!您心疼女儿的心情我懂,但宫里的规矩可不是摆设!祺妹妹是奉旨禁足,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谁也别想踏进去半步!再说她那日哪是简单的冒犯啊,纯属是满嘴跑火车、颠三倒四戳皇后娘娘的痛处,又骂庶出又诋毁中宫,这下场就是她自己作出来的,活该!”
她话锋一转,眼神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跟刀子似的:“说实在的,祺妹妹这么嚣张跋扈,打心眼里看不起庶出姐妹,不就是您在府里天天言传身教的?听说您对府里庶出的孩子非打即骂,苛待得没边儿!你们瓜尔佳氏本来就门风不正、教养差,才把女儿惯得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张嘴就乱说话!”
欣贵人往前凑了凑,气息都带着寒气,话里的暗戳戳直戳心窝子:“更别提当年的漕运贪污大案了,您以为宫里人都忘了?要不是皇上开恩,念着点旧情,你们家鄂敏大人,还有他那个跟着涉案的女婿,早就在荒郊野岭喂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了瓜尔佳氏一条活路,你们不感恩就算了,还教出这么个女儿来冒犯中宫,真是典型的恩将仇报,没良心到家了!”
“你放肆!”瓜尔佳氏夫人被戳中痛处,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想往欣贵人脸上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