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日子,对甘月而言,是浸泡在蜜糖与轻微不适中的奇妙体验。白天,陆正尧是那个沉稳可靠、甚至有些严肃的年轻军官。他会准时起床出操,认真处理军务,回家后也会关心她的学业,陪她散步,或是安静地看书。他待她极好,体贴入微,尊重她的想法,陆父陆母也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温馨、符合规范。
然而,当夜幕降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后,陆正尧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克制有礼的军官,而是一头被释放了本能的、充满侵略性的雄狮。
甘月早上醒来时,身边往往已经空了。陆正尧早已起床出操,还会体贴地把早餐温在锅里。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甘月又羞又恼,却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时光荏苒,两年平静而幸福地过去了。
大姐甘招娣在热心邻居的介绍下,嫁给了邻县一个丧偶的木材厂工人。那人老实憨厚,知道招娣的过往,不但不嫌弃,反而格外疼惜她。招娣姐脸上的笑容多了,人也胖了些,终于过上了寻常妇人安稳知足的生活。甘月和甘情得知后,都默默为她高兴,也总是托人捎去了一些钱和营养品。
而甘家那个被宠上天的命根子甘耀祖,果然如预料般,彻底长歪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成了村里人见人嫌的地痞流氓。甘老栓和王氏悔之晚矣,他们惯出来的宝贝儿子,成了他们晚年最大的痛苦和耻辱。他们也曾厚着脸皮去找已经各自有了出息的两个女儿,哭诉儿子的不肖,希望女儿们能拉弟弟一把,或者至少多给些钱让他们养老。
然而,此时的甘情已是医学界崭露头角的新星,深受导师陈老器重;甘月更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陆正尧在部队前途光明。她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父母拿捏的“赔钱货”了。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心,在一次次被伤害、被忽视后,早已凉透了。
甘月和甘情态度明确,只愿意按照最基本的赡养标准,定期给父母一些粮食和微薄的生活费,确保他们饿不死冻不着。但对于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她们一分钱也不会给,也绝不会动用任何关系去帮他摆平烂摊子。用甘月的话说:“帮他就是害他,也是害了别人。他的人生,从他被你们惯坏那天起,就已经毁了。”
甘老栓和王氏还想闹,甚至想去找陆家或者宋家“评理”。但他们连陆家和宋家的门都摸不着,就被不知名的“相关人员”客气而强硬地“请”走了,并受到了严厉的警告,让他们不要再打扰女儿们的生活。想到陆正尧那双冷冽的眼睛和宋家如今的身份地位,甘老栓和王氏彻底怂了,只能在村里灰溜溜地过着被儿子拖累、被旁人指指点点的凄惨晚年。这正是他们重男轻女、溺爱无度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品尝。
另一边,世界男女主宋致远和甘情的生活,则如同所有人期待的那样,美满而耀眼。甘情在医学上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接连取得了不俗的成就,成为了业界备受瞩目的新星。她和宋致远举案齐眉,既是生活中的恩爱伴侣,也是事业上相互扶持的知己。一年后,他们迎来了爱情的结晶——一个漂亮健康的男孩。孩子的到来,让这个本就幸福的家庭更加圆满。
……
岁月如流水般静静淌过。陆正尧和甘月携手走过了数十年的人生风雨。陆正尧在部队里兢兢业业,最终以将军的身份光荣退休。甘月则完成了学业,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翻译工作者,在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他们的生活富足、平静,充满了相濡以沫的温情。唯一的遗憾,或许是始终没有迎来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甘月为此偷偷去医院检查过多次,结果都显示她身体没有问题。她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这或许与她“快穿者”的身份有关,是某种规则的限制。这个念头让她对陆正尧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当她终于忍不住,带着自责和不安向陆正尧吐露这个猜测时,陆正尧只是沉默地抱紧了她,许久,才在她耳边低沉而坚定地说:“月月,有没有孩子,一点都不重要。我有你就够了。你才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
他甚至主动向逐渐年迈、偶尔也会流露出期盼的陆父陆母“坦白”,说是自己早年受伤影响了身体,要不了孩子。陆父陆母震惊之余,对儿子只有心疼,转而将所有的关爱都加倍倾注在甘月身上,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厚。这份深沉的理解与呵护,让甘月心中的那点遗憾也被巨大的幸福所冲淡。
他们就这样,彼此扶持,恩爱有加,成为了亲朋好友眼中模范夫妻的典范。甘情(来弟)和宋致远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他们的孩子亲切地称呼甘月为“小姨”,陆正尧为“姨父”。大姐安稳地度过了后半生,几年前寿终正寝。
转眼,他们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甘月年轻时在甘家村亏空的身体底子,到底还是在晚年找上了门。八十岁这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击倒了她。医院洁白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甘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呼吸微弱。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清澈轮廓。
陆正尧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曾经稳健有力、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手,如今布满了老年斑,且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穿着病号服,不顾医生的劝阻,执意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甘月冰凉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床单。
“月月……月月……”他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助和恐慌,就像一个即将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你别睡……再看看我……再看看我好不好?”
甘情和宋致远也已是耄耋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床边,看着妹妹奄奄一息的模样,早已是老泪纵横。他们的子女,如今也已中年,围在周围,低声啜泣着,悲伤地看着这位从小疼爱他们的小姨。
甘月意识模糊,却能感受到手背上滚烫的湿意和那撕心裂肺的呼唤。她内心对2333说:“2333……我……要走了吗?他……他好难过……”
2333:“月月,任务完成度100%。目标人物陆正尧好感度已达峰值100点——‘超越生死,灵魂相契’。原主‘盼弟’改变命运、获得真挚爱情的遗愿已超额完成。你做得非常非常好。”
甘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回应他。陆正尧立刻察觉到了,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充满了希冀:“月月!你醒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对不对?”
甘月看着他苍老却依旧能看出昔日俊朗轮廓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爱恋与不舍,心中充满了平静与酸楚。她努力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但陆正尧看懂了她的口型。她在说:“……别哭……哥哥……”
这一声久违的“哥哥”,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个贫瘠却充满生命力的甘家村,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刻。陆正尧的泪水更加汹涌,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在她干枯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月月……”他哽咽着,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累了就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甘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趋于平缓,最终,悄然停止。监护仪上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月月——!”陆正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悲鸣,紧紧抱住妻子尚存余温的身体,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病房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甘月的灵魂轻盈地飘离了身体,悬浮在空中。她看着下方痛哭的陆正尧,看着悲伤的姐姐一家,心中充满了不舍。
“攻略成功。任务完成。即将脱离本世界……”2333的提示音响起。
她看着下方悲痛欲绝的爱人,灵魂泛起温柔的涟漪:
“别难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以不同的方式……重逢。”
带着这份释然与笃定的爱,甘月的灵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这个她深爱过、也深深被爱过的世界。而病床边,陆正尧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哭声渐止,他抬起头,望向空中某处,浑浊的泪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悲痛,有不舍,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约定般的等待。
他们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画上了句号。但爱与灵魂的羁绊,或许早已超越了时空的界限,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纵使轮回千转,星河倾覆,我必踏碎时空来寻你。”
?陆正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