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街道泛着湿漉漉的光，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甘月站在街角一家咖啡馆的屋檐下，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林音，或者说，是那个曾经名为林薇的女孩。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布裙，背着一个有些旧的帆布包，里面大概装着她视若珍宝的乐谱和笔记。她的步伐不算快，却异常坚定，瘦削的肩膀挺直，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微微佝偻着，试图隐藏自己。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月月，”脑海中，2333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月月，你不恨她了吗，那天你……陆晨的死，与她有直接关联。”
甘月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她转过街角，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雨后微凉的空气拂过脸颊。陆晨最后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他掌心冰冷的温度，仿佛还在刺痛着她的神经。
“恨？”甘月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当然恨。我恨那个雨夜，恨那该死的吊臂，恨所有夺走他的东西。”
她睁开眼，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可你告诉我，2333，我该去恨谁？恨那个被系统操控、连自己的身体都主宰不了的提线木偶吗？”
“但她最初……”
“是的，她最初的选择是错的。”甘月打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她虚荣，她软弱，她渴望不劳而获，所以她向那个邪恶的系统敞开了大门。这是她的错，她永远无法抹去。”
甘月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目光投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们，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可是2333，你看到了吗？刚才她离开时的样子。”甘月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她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闪烁和讨好，只有平静的感激和一丝……重获新生的坚定。她甚至敢直视我的眼睛了。”
“这意味着什么？”2333不解。
“这意味着，那个依赖系统、伪装自己的‘林薇’已经死了。”甘月缓缓说道，“活下来的这个‘林音’，正在用她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走在一条或许艰难但却干净的路上。她打工赚的钱，哪怕再少，也是干净的。她写的曲子，哪怕再稚嫩，也是真诚的。”
甘月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陆晨最后望向林薇时，那悲悯的眼神，和他微弱的声音：“放下吧……做你自己……”
“陆晨用命推开的人，不是我一个。”甘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他推开的，也是那个被欲望吞噬的林薇。他最后想给的，是一个‘做自己’的机会。”
“所以，你帮她，是因为陆晨的遗愿？”2333试图理解。
“不全是。”甘月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更是因为，我憎恨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扭曲人心、制造悲剧的野生系统本身。而摧毁它最好的方式，不仅仅是消灭它的载体，更是要让它所扭曲的一切，回归正轨。”
“林音走回正路，那个系统就彻底失去了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和意义。这比单纯地报复一个被操控过的傀儡，更能告慰陆晨。”
甘月直起身，最后望了一眼林音消失的街角，仿佛要将那个重生的背影刻在心里。
“至于恨意，”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2333宣告，“我会留给真正该承受它的对象。等我们找到它的时候……”
“而且，我从顾言深身上感受到了陆晨，属于陆晨的那一半碎片跟他的记忆，一起铸就了现在完整的灵魂碎片?完整的顾言深。现在，我要去找他了。”甘月道。
她没有再说下去，朝着林薇的反方向汇入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