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幕的残余,通往河源县城的土路上,一支日军车队正卷着烟尘,艰难前行。
打头的是两辆边三轮摩托,架着歪把子机枪,日军哨兵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枯黄的草丛。
中间,四辆用厚重帆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军用卡车,如同缓慢爬行的铁龟。沉重的车身深深陷入路面,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任谁都能看出,车上装载的东西绝非寻常。
断后的,又是一辆边三轮和一辆装载着半个小队步兵的卡车。
这支队伍的核心,就是那四门足以改变一场攻坚战结局的九六式十五糎重迫击炮!
卡车的驾驶室里,日军炮兵中尉小野次郎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脸上带着一丝即将大展拳脚的傲然。
“加快速度!必须在正午前进入河源县城!让那些胆敢反抗皇军的蠢货,尝尝帝国重锤的滋味!”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高大的城墙前方,在重迫击炮的怒吼下,一切抵抗者连同他们的钢铁怪兽,都被撕成碎片的场景。
然而,小野中尉并不知道,就在车队前方两公里,一座横跨干涸河床的石桥桥墩阴影下,一双冷静如冰湖的蓝色眼眸,正透过微型望远镜,锁定着他们。
谭雅。
她如同暗夜精灵,完美融入了阴影与嶙峋岩石的轮廓之中。一身特制的作战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腰间挂着两把改装过的柯尔特“巨蟒”左轮手枪,大腿枪套上插着寒光闪闪的战术匕首,背后则是一个装满“小玩具”的战术包。
耳麦中,传来三连长低沉的声音:“谭雅,目标确认,四门重迫击炮,护卫兵力约一个小队。按计划,在‘断魂桥’动手。”
“收到。”谭雅的红唇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开始派对。”
她像一道无形的幽灵,沿着河床的陡坡快速移动,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石桥下方。目光扫过桥墩与桥面的连接处,几个关键承重点被她瞬间锁定。
车队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打头的边三轮摩托率先驶上了石桥,车轮碾压桥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谭雅计算着时间,如同最精密的机械。
当第一辆运炮卡车的车头刚刚驶上桥面,而后面的卡车还在桥下引路时——
就是现在!
她猛地从战术包中取出数个塑胶炸药块(c4),双手快如闪电,将它们精准地黏附在早已选定的桥墩关键位置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设置引爆时间:十秒!
完成!撤退!
她身形向后一仰,如同游鱼般滑入河床深处的一片茂密枯草丛中,消失不见。
桥上,第一辆卡车的司机似乎感觉到桥身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但他并未在意,只当是载重过大。
九秒……八秒……
小野中尉坐在第二辆卡车的副驾驶,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快!快!”
五秒……四秒……
断后的步兵卡车上,一名日军士兵似乎瞥见桥下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眨了眨眼,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三秒……两秒……
小野中尉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一秒!
轰!轰!轰!轰!
接连四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
不是来自车队前后,而是来自他们脚下的石桥本身!
剧烈的爆炸从桥墩根部绽放,火光与浓烟瞬间吞噬了桥体!巨大的冲击波将桥面上的碎石、尘土如同炮弹破片般向四周激射!
“八嘎!怎么回事?!”
“桥!桥要塌了!”
尖叫和惊呼被更恐怖的断裂声淹没!
咔嚓——轰隆隆!
石桥的桥面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从中部猛地断裂、塌陷!正在桥上行驶的第一辆运炮卡车和紧随其后的第二辆卡车,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连同车上的重炮和驾驶员,一起随着断裂的桥面,翻滚着、碰撞着,坠向下方的干涸河床!
轰!哐当!咔嚓!
钢铁扭曲、玻璃粉碎、燃油泄漏被引燃的二次爆炸声不绝于耳!两辆卡车瞬间化作两团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里面的重迫击炮,即便没有当场被炸碎,也必然在坠落和燃烧中彻底报废!
“敌袭!准备战斗!”小野中尉在第三辆卡车上,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车刚刚驶上引桥,侥幸逃过一劫。
幸存的日军士兵惊慌失措地跳下卡车,依托车辆和路边的土坎,胡乱地向四周开着枪。场面一片混乱。
然而,袭击并未结束。
就在所有日军注意力都被桥头爆炸吸引的瞬间——
哒哒哒!哒哒哒!
道路左侧的高坡上,突然响起了精准而致命的短点射!
三连长带领的红警接应小队开火了!
数名暴露在外的日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地。
但这,仅仅是佯攻。
真正的杀招,来自混乱的日军队伍侧翼。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路旁的沟渠中一跃而出!是谭雅!
她双枪在手,身体在高速移动中旋转、跳跃,动作快得带出了残影!
砰!砰!砰!砰!
柯尔特“巨蟒”那特有的、如同惊雷般的枪声接连炸响!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找到了一名日军士兵的头颅或胸口!
血花在空气中不断爆开!
她如同在跳一支死亡之舞,所过之处,日军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纷纷倒地!
“在后面!敌人在后面!”有日军惊恐地调转枪口。
谭雅猛地一个侧滑,避开扫射的子弹,同时左手枪甩手一枪!
砰!
那名端着百式冲锋枪的日军曹长眉心出现一个血洞,仰面倒下。
她的右手枪几乎在同一时刻指向另一个方向,扣动扳机!
砰!
一名试图瞄准的掷弹筒手应声而毙。
屠杀!一场由一个人发起的、高效到极致的屠杀!
配合着正面高坡上红警小队精准的火力压制,这支日军护卫小队迅速崩溃。
小野中尉躲在卡车轮胎后面,看着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在弹雨中穿梭,肆意收割着帝国士兵的生命,吓得肝胆俱裂。
“魔鬼!她是魔鬼!”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重炮,什么任务,连滚爬爬地想要钻入驾驶室,驾车逃离。
就在他的手碰到车门把手的瞬间——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小野中尉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缓缓地、绝望地转过头,看到的是谭雅那张美艳却冰冷如霜的脸,以及她手中那柄还在冒着硝烟的左轮手枪。
“想走?”谭雅嘴角微翘,带着一丝戏谑,“问过我的‘小宝贝’了吗?”
砰!
枪声响起,干脆利落。
小野中尉的尸体软软倒地,眼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战斗很快结束。
护卫小队除了极个别趁乱钻入草丛逃窜外,几乎被全歼。
“清理战场!重点检查后面两辆卡车!”三连长带人冲了下来。
后面两辆卡车因为停在桥头,并未坠毁。士兵们掀开帆布,里面是堆叠整齐的木箱。
撬开一看,黄澄澄的、粗大的150mm重迫击炮炮弹,在晨曦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司令,任务完成。”谭雅甩了甩左轮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将其利落地插回枪套,对着耳麦平静汇报,“四门重迫击炮,确认摧毁两门,另两门随车坠毁,大概率报废。缴获完整炮弹三十发。护卫小队基本歼灭。”
“干得漂亮。”林骁的声音带着赞许,“立刻撤离。”
“明白。”
谭雅和三连长小队带着缴获的炮弹,迅速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与田野之中,只留下身后燃烧的卡车残骸、断裂的石桥,以及满地的日军尸体。
……
河源县城城头。
联队长山田一木大佐举着望远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远远看到了那冲天的黑烟,听到了隐约传来的爆炸声。
派去接应的骑兵带回了一个浑身尘土、惊魂未定的溃兵。
“大……大佐阁下!运炮车队……在断魂桥遭遇敌军精锐伏击!全军……全军覆没!重炮……重炮完了!”
山田一木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最后的依仗,还没进城,就没了!
“八嘎……雅鹿……”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
参谋官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佐,是否派兵出城搜索敌军,或接应可能的幸存者?”
山田一木猛地放下望远镜,眼神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看着城外那广袤的、可能潜伏着无数致命杀机的土地,想起那神出鬼没的狙击手,想起那单人匹马力挽狂澜的“金发恶魔”,想起那支装备精良、火力凶猛到不像话的神秘军队。
出城?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紧闭四门!全员坚守城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作战!”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一字一顿地命令:
“立刻给方面军司令部发报!河源县城遭遇敌军主力围困,敌军拥有大量自动火器、装甲车辆及极其精锐的特种作战人员!我部重装备损失殆尽!现依城固守,请求战术指导!重复,请求紧急战术指导!”
电报发出去了。
山田一木望着城外,拳头紧握。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堵冰冷的城墙和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援军身上。
龟缩,是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屈辱的选择。
河源县城,变成了一只缩进硬壳里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