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位森森，如一片黑色的死亡森林，在焦土之上无声矗立。
李云龙盯着屏幕上那一排排黑色木牌，手指骨节被他自己攥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这辈子杀过人，见过尸山血海，可从没像此刻这样，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一双无形的手疯狂撕扯。
开炮，就是亲手轰碎三十万同胞屈死的名牌。
不开炮，就得让手底下的弟兄，用滚烫的胸膛去撞向敌人的刺刀林。
“老李。”
赵刚的声音传来，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嗓子眼里挤出的血块。
“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根据地，给那些死难的百姓立碑时，你说过什么吗？”
李云龙没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眼球里的血丝虬结成网。
赵刚仿佛在对自己说话：“你说，活人欠死人的，这笔账，早晚要还。”
“可现在——”李云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子他娘的怎么还？！”
“那就让他们看着！”
赵刚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眶里迸射出骇人的光。
“看着咱们，怎么把这帮畜生，一个个、一群群，全部送下去陪他们！”
指挥部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李云龙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这半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再无一丝犹豫。
“传我命令！”
“‘铁犁’火箭炮阵地，修正坐标！给老子轰烂日军阵地后方五百米！断了他们的狗腿！”
“步兵营，准备强攻！”
李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决绝。
“但是！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谁他娘的敢对着那些灵位开一枪，老子当场毙了他！”
“是！”
命令如电流般传遍整个华东野战军阵地，瞬间点燃了所有战士的血性。
没人觉得这是个送死的命令。
所有人都明白了。
司令不愿惊扰英灵，那这笔血债，就得他们用刺刀去讨！
王根生检查着手里的钢枪，冲旁边的老兵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班长，俺爹说过，人活一辈子，总得干一件对得起祖宗的事儿。”
老兵狠狠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声音却在抖：“少他娘的废话！咱们不是去送死，是去要债！把眼睛放亮点，给老子活着回来！”
就在全军杀气冲天，即将发起冲锋的瞬间，林浩的身影风一般冲进了指挥部。
“司令员！政委！等等！”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前线部队，立刻停止进攻！”
“怎么了？”赵刚心里咯噔一下。
林浩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平板电脑的画面投射到主屏幕上。
那是经过“天眼”系统深度解析后的三维结构图。
“那不是灵位阵。”
林浩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是一个以三十万英灵为伪装的，巨型遥控殉爆陷阱！”
屏幕上，每一块灵位下方的木板车底部，都被标记出一个个高亮度的红点。
无数条纤细的能量线路，将这些红点连接在一起，最终汇入日军阵地后方的一个地下掩体。
“日军在每一块灵位下面，都埋设了高爆燃烧弹。一旦我们的部队冲进阵中，他们只需要按下起爆器……”
林浩没有再说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将是一场炼狱。
冲进去的战士，会在瞬间被烈焰和爆炸吞噬，尸骨无存。
而他们，将背上“炮轰英灵”和“葬送部队”的双重罪名。
好毒的计！
赵刚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后背渗出层层冷汗。
李云龙一把夺过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各单位！停止进攻！重复！停止进攻！后撤三百米！”
命令下达的瞬间，已经摸到阵地前沿的突击队，距离那片死亡森林，只剩下不到一百米！
“撤！快撤回来！”
班长们声嘶力竭地吼着，拉着身边杀红了眼的战士，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
日军阵地后方的掩体内，松田少将透过潜望镜，看到潮水般退去的八路军，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狞笑。
他就是要玩弄他们！
他就是要让他们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挣扎！
他缓缓将手伸向了身边的红色起爆按钮。
他要引爆一小部分，给这些支那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嗡——”
一阵肉眼不可见，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诡异波动，以华东野战军的阵地为中心，闪电般扫过整个战场。
松田少将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蜂鸣，眼前的所有电子仪器，包括潜望镜的夜视仪、指挥部的电灯、以及那台连接着整个陷阱的起爆器，屏幕上的指示灯……
在同一刹那，闪烁了一下。
然后，全部熄灭。
指挥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怎么回事？！”
“报告将军！所有通讯中断！”
“电力系统失灵！”
恐慌的叫喊在黑暗中响起。
松田少将疯狂地按着那冰冷的起爆器按钮，可那台机器就像一块废铁，毫无反应。
华东野战军指挥部里。
李云龙和赵刚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浩。
“你……你干了什么？”李云龙结结巴巴地问。
“‘惊雷’系统的另一种模式。”
林浩的表情平静无波。
“大功率定向电磁脉冲。可以瞬间摧毁指定区域内，所有未受特殊屏蔽的电子元器件。”
他顿了顿，补充道。
“简单说，日军的遥控起爆装置，现在已经是一堆废铜烂铁了。”
死寂。
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李云龙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抽搐着。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他娘的！他娘的！老子就说！什么狗屁陷阱！在老子面前，全是土鸡瓦狗！”
“老赵！”他一把抓住赵刚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你听见没！小鬼子的玩意儿，成废铁了！”
赵刚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屏幕上日军阵地乱作一团的景象，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里，带着压抑、愤怒，以及劫后余生的快意。
“老李，还有一件事。”林浩的声音再次响起。
“啥事？快说！”李云-龙现在看林浩，比看亲爹还亲。
“‘灯塔’刚刚确认，”林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些灵位，是假的。日军从城里的寺庙抢来了一批空白灵位，临时刻字。真正的三十万英魂牌位，都在城内的纪念馆里，安然无恙。”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李云龙胸中的火药桶。
他笑了。
那笑容，狰狞、嗜血，充满了毁天灭地的疯狂。
“假的……”
“好……”
“好一个狗娘养的松田……”
他猛地转身，对着通讯器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传我命令！”
“‘铁犁’火箭炮阵地！取消所有限制！给老子用炮弹，把那片阵地，一寸一寸地！犁干净！”
“老子要让那帮畜生知道！”
“拿我中华英魂开玩笑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