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省长的“太极推手”，把皮球踢给了环保厅！
省长办公室里，古董摆钟的钟摆不疾不徐地摇晃着，每一次摆动，都像是对权力的精准度量。
秘书小李捧着那份被省长批示过的报告，手心有些发潮。他跟在赵立春身边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省长刚才落笔时的神情，看似平静，但笔锋的力道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思路新颖，意义重大。”
这八个字是肯定，是褒奖，是把陆远和周启明高高捧起的姿态。
“请省环保厅牵头，会同省发改委、经信委等部门，成立专项调研组，对‘星江流域生态经济协作区’的可行性进行深入研究。一个月内，提交专题报告。”
而后面这段话，则是大师级的太极推手。
“牵头”二字，把责任主体从省政府，转移到了环保厅。“会同”二字，又拉了发改委、经信委等一众实力部门下水，看似重视，实则将一件事分成了七八份，人越多，声音越杂，效率越低。“调研”和“研究”更是官场中最富含艺术感的词汇，可以是一周，也可以是一年，其中的尺度拿捏，全凭上意。
一个月提交报告？小李心里清楚，一个月后，环保厅能拿出来的，只会是一份措辞严谨、问题罗列、建议“从长计议”的报告。到时候，省长只需再批示一个“已阅，待时机成熟再议”，这件事便被完美地、程序正确地，无限期搁置了。
高明，实在是高明。
既肯定了下属的“创新思路”，保全了省长的开明形象，又没有让自己沾染上星钢这块硬骨头的半分腥气。不愧是省长。
小李不敢多想，躬身退出了办公室，立刻按照流程，将省长的批示扫描、存档，而后通过机要系统，分别下发至星海市、云州市以及省直相关厅局。
一纸批文，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以省城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
云州，市政府大楼。
周启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狮子。他面前的茶几上，那份刚刚从省里传真过来的文件，纸页边缘还带着热度，上面的每一个字，却都透着一股凉意。
“调研！研究！又是调研！又是研究！”他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厚实的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起来，“我早就该想到的！这就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他的秘书站在一旁，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狗屁生态经济协作区！什么千亿投资！在他们眼里，都不如王振邦那张老脸重要！都不如他背后那帮人的利益重要！”周启明气得脸色涨红，指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我这一百多万市民，守着一条臭水沟过日子！”
他发泄了一通，胸中的郁结却丝毫未减。那股被陆远点燃的雄心壮志，此刻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只剩下狼狈的、冒着寒气的灰烬。
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昨天还在茶馆里和陆远一起指点江山，豪情万丈，今天就被现实一巴掌打回了原形。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重重按下，拨通了星海市市长办公室的号码。他需要一个解释，或者说，他需要向那个把他拉下水的年轻人，倾泻自己的愤怒和失望。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的是陆远秘书小陈礼貌的声音。
“让陆远接电话！”周启明的语气很不客气。
片刻之后，陆远那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周市长，看到省里的批示了？”
“陆远！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周启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我当枪使了，是不是？拉着我一起，演了一出戏给省里看，结果呢？人家一个太极推手，就把我们两个打发了！我们现在成了全省的笑柄！”
电话那头，陆远没有立刻反驳。他甚至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周启明的怒火。“你还笑得出来？！”
“周市长，您先消消气。”陆远的声音依旧平静，“您觉得，省长批示‘调研’，是拒绝吗？”
“这跟拒绝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陆远慢悠悠地说，“如果他真的想拒绝，他会批示‘此方案不切实际，留中不发’，或者干脆压着不批，这才是真正的拒绝。他现在批了‘调研’，还给了‘思路新颖，意义重大’的评语，说明什么？”
周启明一愣，他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开始重新思考。
“说明他心动了。”陆远的声音像一位冷静的棋手，在复盘对手的每一步棋，“他看到了这块蛋糕的诱人，也看到了背后的民意。但他又害怕，怕啃不动星钢这块硬骨头，怕惹上王振邦背后的麻烦。所以，他不敢亲自下场，他想把我们推到前面，去和星钢斗，去和那些利益集团斗。他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他这是……”周启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算计！”
“没错，是算计。但官场博弈，本就是一场算计。”陆远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沮丧，“他想把皮球踢给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可他没想到，我们等的，就是他踢过来的这个球。”
周启明彻底糊涂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省长不是让环保厅牵头，组织专家来调研吗？这是好事啊。”陆远说，“专家来了，总得有东西可调，有东西可研吧？我们不能让他们空着手来，更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我们得帮帮这些专家，让他们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让他们拿出一份，谁也捂不住的调研报告。”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他隐约抓住了什么，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不真切。他只觉得，电话那头的这个年轻人，思路已经拐到了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
星海市，市长办公室。
陆远挂断了电话，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秘书小陈站在一旁，一脸的忧心忡忡：“市长，省里这……这不明摆着是想拖死我们吗？周市长那边都快气炸了，您怎么还……”
“小陈，泡壶茶。”陆远没有回答，反而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小陈虽然满腹疑虑，但还是立刻去准备茶具。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市长了。面对这么大的挫折，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像是……很期待。
【叮！】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当前剧本《向巨人宣战》已进入第二阶段：“太极迷踪”。】
【对手“赵立春”已出招：“拖字诀”。】
【系统分析：此招式旨在消耗我方锐气，分化我方阵营，以时间换空间，最终使我方议题在漫长的官僚流程中被消磨殆尽。】
【破局建议：跳出常规博弈框架，制造一次不可控的、足以改变棋局走向的“黑天鹅事件”。】
陆远的嘴角微微上扬。
系统分析得没错，但还不够精准。赵立春不是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是想让陆远自己，去把所有的地雷都趟平，把所有的恶人都得罪光，然后他再出来，从容不迫地摘取胜利的果实。
想得美。
陆远心里冷笑。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舒服地当渔翁？
小陈已经泡好了茶，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茶是上好的龙井，嫩绿的叶片在玻璃杯中舒展，茶香清雅。
陆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表面的热气。“小陈，你说，做一道菜，最重要的步骤是什么？”
小陈被问得一愣，不知道市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试探着回答：“是……是火候？”
“不对。”陆远摇了摇头，呷了一口茶，“是备菜。”
他放下茶杯，走到那面巨大的星海市地图前。
“一道真正的大菜，在开火之前，所有的原材料，葱、姜、蒜、主料、辅料，都必须准备得妥妥当当。这样，一旦开火，才能一气呵成，让所有食材在最恰当的时间相遇，爆发出最完美的味道。”
陆远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我们提报‘生态经济协作区’，是摆盘，是告诉食客我们要做一道什么样的菜。”
“省长的批示，是通知，告诉我们厨房的火，快要点了。”
“而现在，就是我们最后备菜的时间。”
他的手指，最终停了下来。
那不是省城，也不是云州，而是地图上一个被标注为“星海钢铁集团”的巨大区域。在那片区域的核心，有一片密密麻麻的、代表着居民区的红色方块。
“省长想看调研报告，想看专家的意见。”
陆远转过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小陈，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礼。”
“我要让那些专家们，看到一份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沾满了血和泪的……田野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