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真正的杀手锏还没出！
陆远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周启明那余怒未消的喘息声，仿佛还滞留在空气中。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秘书小陈端着刚泡好的龙井，手悬在半空，走过来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杂着忧虑、困惑与一丝丝恐惧的复杂结合体。
省长的批示下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官场上最常见也最难缠的“拖字诀”。下游的盟友周市长已经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眼看这个刚刚结成的“攻守同盟”就要土崩瓦解。
可自己的这位市长，非但没有半点沮丧，反而……在笑？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像是棋手看到对手精准地踏入自己预设的陷阱时，那种带着欣赏和玩味的笑容。
“市长，省里这……这不明摆着是想把事情拖黄吗？周市长那边都快气炸了，您怎么还……”小陈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壁听了去。
陆远从他手中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那些微小的光点汇聚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小陈，泡壶好茶，需要几道工序？”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小陈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啊？得……得有热水，有茶叶，还得有茶具吧？”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冲泡，品尝……”
“不对。”陆远摇了摇头，轻轻吹开杯口氤氲的热气，“泡茶之前，最重要的一步，是醒茶。把沉睡的茶叶用温水唤醒，让它舒展开来，这样，它才能在滚水的激发下，释放出最醇厚的香气。”
他呷了一口茶，感受着那股清冽的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省长这道批示，就是我们的‘温水’。它不是想把茶叶泡死，而是想看看我们这撮茶叶，到底经不经得起泡。”
小陈听得云里雾里，他觉得市长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听不懂了。
陆远放下茶杯，转过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小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知道，对小陈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些官场里的弯弯绕绕，确实过于深奥了。
“你觉得，省长批示‘调研’，是拒绝吗？”
“难道不是吗？”小陈反问。
“区别很大。”陆远慢悠悠地踱步到那面巨大的星海市地图前，“如果他真的想拒绝，他会批示‘此方案不切实际，留中不发’，或者干脆压着不批，让它石沉大海，这才是真正的拒绝。”
“他现在批了‘调研’，还给了‘思路新颖，意义重大’的评语，甚至煞有介事地组建了调研组。这说明什么？”
小陈顺着陆远的思路想了想，试探着说：“说明……他还是认可我们的方案的？”
“不是认可，是心动。”陆远纠正道，“他看到了我们画出的那块蛋糕有多诱人，也感受到了背后汹涌的民意。但他又害怕，怕啃不动星钢这块硬骨头，怕惹上王振邦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所以，他不敢亲自下场。他想把我们推到前面，去和星钢斗，去和那些利益集团斗。我们赢了，他出来摘桃子，坐享其成；我们输了，他毫发无伤，还可以用‘年轻人冲动冒进’来总结陈词。他自己，则稳坐钓鱼台，看我们这些鱼，为了他撒下的那点叫‘调研’的鱼饵，斗得你死我活。”
一番话，如同一把手术刀，将省长那份批示背后隐藏的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
小陈听得脊背发凉，他这才明白，一份看似平平无奇的文件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沉的权谋和心机。
“那……那我们不是中了他的计了？”小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陆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以为自己是钓鱼的，却不知道，我们等的，就是他撒下鱼饵的这一刻。”
【叮！】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清晰地响起。
【当前剧本《向巨人宣战》已进入第二阶段：“太极迷踪”。】
【对手“赵立春”已出招：“拖字诀”变体——“借刀杀人”之“驱虎吞狼”。】
【系统分析：此招式旨在利用我方急于求成的心态，诱导我方与“星钢集团”进行正面火并，他则坐山观虎斗，无论胜负，皆可获利。此为阳谋，破局难度A+。】
【破局建议：跳出“虎”与“狼”的二元对立框架，引入第三方变量，制造一次足以掀翻棋盘的“黑天鹅事件”。】
陆远心中了然。系统分析得没错，但还不够透彻。赵立春不是想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是想让陆远自己，去把所有的雷都趟平，把所有的恶人都得罪光，然后他再出来，从容不迫地拿走那份最大的功劳。
想得美。
“小陈，你看问题，还只是在棋盘里看。”陆远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赵立春想让我们按照他画好的格子走，一步一步，走进他的算计里。可他忘了，当棋子的力量足够强大时，是可以掀翻棋盘的。”
他的手指，最终停了下来。
那不是省城，也不是下游的云州，而是地图上那片被染成深灰色的、代表着“星海钢铁集团”的巨大区域。
在那片区域的核心，有一片用红色方块密密麻麻标注出来的地方，旁边写着三个小字——生活区。
“省长想看调研报告，专家组也马上要来了。”陆远转过身，看着小陈，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灼人的光芒，“常规的数据，他们能从星钢的公关部拿到，那会是一份光鲜亮丽的‘成绩单’。漂亮的报告，他们能从省环保厅的笔杆子那里拿到，那会是一篇滴水不漏的‘八股文’。”
“但那些东西，没有温度，没有生命，更没有说服力。”
“我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一份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沾满了血和泪的……田野调查报告。”
“田野调查报告？”小陈茫然地重复着。
“对。”陆远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小陈的心上，“一份会哭、会流血、会说话的报告。一份能让省城那些坐在空调房里的专家们，隔着纸张，都能闻到消毒水味道的报告。”
小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看着市长那张年轻却深邃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这位市长，他根本就没打算在省里画的那个圈子里玩。
当所有人都在盯着省长的批示，分析着官场上的风向时，他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棋盘之外，投向了那个最黑暗、最肮脏，也最致命的角落。
陆远没有再解释，他重新拿起电话，这次拨通的是市公安局局长吴兴国的手机。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
“吴局，上次让你查的星钢集团高层和家属区的详细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吴兴国显然没想到市长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市长，都……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向您汇报。”
“不用汇报了。”陆远说道，“你现在，帮我从档案里，找一个最不起眼，最好是已经退休多年，但脑子还清楚，对星钢家属区情况了如指掌的老同志。我要见他，立刻，马上。”
挂断电话，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小陈呆呆地站着，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他完全无法理解，市长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一个退休的老同志。这和解决星钢的污染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陆远没有理会小陈的震惊，他独自一人，重新走回那面巨大的地图前。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死死地锁定着那片红色的居民区。
赵立春，你以为你算无遗策，以为你掌控全局。
你预判了我会向你施压，预判了我会拉拢盟友，甚至预判了我可能会采取一些激进的手段。
可你永远也预判不到。
我真正的杀手锏，从来就不在你的棋盘上。
它藏在那片沉默了几十年的红砖楼里，藏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里，藏在无数个被病痛折磨的家庭的叹息里。
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发出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