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跪在地上，怀里是母亲渐渐僵硬的身体。他的手还贴在她胸口，掌心那半块青铜碎片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一滴泪砸下来，落在女人苍白的脸上，顺着眉骨滑进发际线，没留下痕迹。
可就在那一瞬间，碎片猛地一震。
像是有根铁针从骨头缝里钻进去，直捅脑仁。他浑身一抽，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血脉炸开，从心脏冲向四肢百骸，每一条经络都像被火燎过。
“呃……”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突然浮起一道暗紫色的纹路，像活物般缓缓游动。那纹路越来越多，从胸口蔓延到肩膀、脖颈、指尖，一道接一道，总共九条，在体表交织成网，隐隐勾勒出鼎形轮廓。
陈梦瑶瘫坐在几米外的残垣上，手里摄像机还在录，但她已经说不出话。她只看见苏逸整个人开始发光，紫气从七窍往外溢，头顶形成旋涡，把周围的空气都搅得扭曲变形。
“苏逸！”她想喊，声音却被压得卡在喉咙里。
实验室的地板开始裂开，蛛网般的裂痕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天花板上的金属板一块块剥落，还没落地就被无形的力量撕碎。远处那些还没死透的变异体刚挣扎着抬头，身体就“砰”地爆开，连渣都没剩下。
苏逸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变了。
不再是深紫，而是彻底没了瞳孔，整颗眼球泛着纯紫色的光，像两团燃烧的火焰。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母亲，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下一秒，风暴起了。
一道紫色龙卷自他头顶冲天而起，穿透层层舱壁，直射海面。千米高的水柱被硬生生搅动，海底沙石翻涌，整片海域都在颤抖。九尊虚影巨鼎在风暴中浮现，环绕着他旋转不休，每一尊都高达百米，鼎身刻满古老符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只刚从废墟里爬出的狼形生物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风暴边缘扫中，瞬间化作飞灰。海妖的触手拼命往回缩，可只要碰到那股紫气，立刻断裂、蒸发，墨绿色的体液还没落地就烧成了烟。
控制台上方，银发老人勉强从扭曲的钢梁间挣脱，拖着断腿爬向逃生舱。他的脸已经被吓白，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手指哆嗦着按下启动钮。
舱门刚升到一半，一道紫气擦过。
整个逃生舱连同连接管道轰然炸裂，碎片四散飞溅。老人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最后卡在两块塌陷的钢板之间，只剩一只手露在外面，还在微微抽搐。
然后，那手也静止了。
苏逸站在风暴中心，双臂垂在身侧，紫焰缠绕全身。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可每一次吐纳，都让四周的空间震颤一下。那些残存的基因战士、机械臂、自动炮台，全都在无声无息中崩解，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海底基地像一张纸被揉皱，墙体坍塌，管道爆裂，海水疯狂倒灌。巨大的压力差让整个结构发出刺耳的呻吟，一块接一块沉入深渊。
风暴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当最后一缕紫气消散时，苏逸单膝跪地，喘了口气。他抬起手，发现九道鼎纹仍在皮肤下游走，只是不再灼痛，反而有种温顺的共鸣感，像是体内多了九个沉默的伙伴。
他转头看向怀中。
母亲的身体正在变淡，像是阳光下的雪，一点点融化。她的面容依旧平静，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最后一点实体化作光点，缓缓升起，全部没入他胸前最中央的那道鼎纹。
纹路微微一亮，随即归于沉寂。
陈梦瑶终于能动了。她撑着地面爬起来，腿还在发抖，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她……去了？”
苏逸没回答。
他只是把母亲留下的那件旧外套叠好，轻轻放在身旁一块完好的金属板上。袖口处绣着一个小小的“苏”字，洗得发白。
远处，海流缓缓推动着残骸，一些细小的光点还在空气中飘荡，像是未散的余烬。摄像机镜头对准他，红灯一闪一闪。
他忽然抬手，指向某个方向。
那里原本是主控室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深坑。但在坑底，有一块凸起的金属基座，上面嵌着一块完整的青铜板，表面布满裂痕，中央凹陷处，正好能放下一块碎片。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朝那边走去。
每一步踩在碎石上，都会留下浅浅的脚印。走到基座前，他蹲下，将掌心的半块碎片对准凹槽。
刚碰上去，整块青铜板就剧烈震动起来，裂痕中渗出微弱紫光。他皱了皱眉，正要收回手——
基座突然下沉，露出下方一道圆形机关。一圈符文亮起，投射在空中，组成一段模糊的文字。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
陈梦瑶赶到他身后，喘着气问：“什么？上面写了什么？”
他没回头，只是伸手抹去符文投影，低声说：“她说，这地方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