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南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之前所有零碎的,无法理解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力强行拧合在了一起。
原来,刘建军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引子。
陆砚池也只是一个目标,但或许……不是最终的目标。
对方真正要对付的,是陆家,是二十年前那个被尘封的秘密。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针对陆砚池的报复,却没想到,自己一脚踏进了一个策划已久的巨大阴谋里。
“嫂子,怎么了?上面写的什么?”
王虎凑了过来,手电的光也照在了那本焦黑的笔记本上。
孟昭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王虎是陆砚池最忠诚的兵,但他也是师部的兵。
如果他看到陆师长的名字出现在这张诡异的名单上,他会怎么想?
在搞清楚一切之前,这个秘密,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孟昭南做出了反应。
她手腕一翻,在王虎看清上面的字之前,手指猛地发力,嗤啦一声,将那几页粘连在一起的纸张从笔记本里撕了下来。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将那团纸塞进口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都烧糊了,看不清了。”
她没有去看王虎的表情,而是用树枝继续在灰烬里拨弄,仿佛在寻找别的线索。
“不过,这里好像画了个东西。”
她指着笔记本残骸里,一页被熏得焦黄,但勉强还能看出轮廓的纸。
上面用钢笔画了一个很潦草的,像是一个山峰的简笔画,山峰顶上,还画了三棵并排的树。
“这是什么?”猴子也凑过来看。“是鬼画符吧?”
孟昭南却死死盯着那个图案,她的记忆力极好。
她想起了之前跟陆砚池一起看地图时,陆砚池曾指着黑瞎子沟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头说过,那地方叫“三棵松”,因为山顶上长了三棵长歪了的松树,特别显眼,是以前老猎人认路的地标。
这伙人在这里休息,留下了这个记号。
他们要去“三棵松”!
“我知道这是哪里。”孟昭南站起身,语气笃定,“他们要去三棵松山顶。”
“三棵松?”王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地方我知道!离这里还有七八里山路,而且特别难走!”
“陆砚池一定也在往那个方向去。”孟昭南的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他们把他往那里赶,那里一定有他们接应的人,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
“走!”她没有再多解释,背起包裹,第一个迈开了步子。
王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他现在对这位嫂子,已经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跟上!”他低吼一声,带着剩下的战士,紧紧跟了上去。
队伍再次出发,气氛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山路越来越陡,几乎没有路。
战士们需要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攀爬,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嫂子,歇会儿吧。”石头喘着粗气,看着前面那个瘦削却矫健的身影,由衷地佩服。
“不能歇。”孟昭南回头,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水继续走,晚一分钟,陆砚池就多一分危险。”
石头接过水壶,拧开灌了一大口。
一股清甜甘冽的泉水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喉咙里的火烧火燎。更神奇的是,那股子疲惫感,竟然也跟着消减了不少。
“嘿!嫂子,你这水……是放了糖吗?咋这么解乏?”石头惊奇地问。
“是盐糖水,补充电解质的。”孟昭含糊地解释了一句,心里却在飞快计算。
空间里的灵泉水不多了,必须省着点用。
队伍短暂休整后,再次出发。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那座有着三棵标志性松树的山头,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给险峻的山峦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冷光。
“有动静!”走在最前面的神枪手李响忽然压低身体,举起了望远镜。
所有人都立刻蹲下,隐蔽在灌木丛后。
“山顶上有人!”李响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是那伙人!我看到他们了,一共五个!正在……正在布置什么东西!”
孟昭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虎一把抢过望远镜,朝山顶看去。
只见在三棵松树下,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五个人影正在忙碌。
他们穿着和山石颜色相近的衣服,动作干练,显然受过专业训练。
其中两个人,正在地上挖掘,另外几个人则在周围警戒。
他们在埋什么?炸药?
“陆领导呢?”王虎焦急地搜寻着,“没看到他!”
孟昭南也拿出了陆砚池送给她防身用的那个小巧的军用望远镜。
她的手很稳,一点点地扫过山顶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陆砚池的身影。
他没被抓住?还是……已经遇害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断。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那几个人的动向。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望远镜,定格在了山顶空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岩石缝隙里。
那里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而且,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一个视野死角,山顶上的人,根本注意不到那里。
那个岩石缝隙,就是一个绝佳的藏身和观察点!
“王虎。”孟昭南放下望远镜,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发干,“你带三个人,从左边那条山脊摸上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嫂子,你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孟昭南指着右侧一片更为陡峭的断崖,“我和李响,从这边攀上去。他们想不到会有人从这面绝壁爬上来。”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
右边那几乎是九十度的峭壁,连猴子都未必能爬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王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嫂子,你不能去!”
“这是命令。”孟昭南看着他,一字一句。
她的眼睛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是随队军医,我的任务是保障所有人的安全,包括潜在的伤员陆砚池。现在,我判断他就在山顶,并且需要立刻救援。”
“李响。”她转向那个神枪手,“你的枪法最好,你跟我走,负责掩护。”
“是!”李响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声。
王虎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孟昭南那张苍白却决绝的脸,师长的命令在耳边回响。
最终,他狠狠一咬牙。
“好!我带人从左边打!嫂子,你跟李响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给你创造机会!”
“行动!”孟昭南不再废话,猫着腰,带着李响,两人像两只壁虎,迅速消失在了右侧的密林之中。
攀爬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岩石湿滑,布满了青苔,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孟昭南只能靠着手指抠进石缝,一点点向上挪动。有好几次,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全靠手臂的力量支撑着。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浸湿了睫毛,眼前一片模糊。
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上去。
陆砚池就在上面等着她。
终于,在体力几乎耗尽的前一刻,她扒住了悬崖的边缘。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她看到了,就在她之前判断的那个岩石缝隙里,一道身影正靠坐在那里。
是陆砚池!
他的一条胳膊软软地垂着,军装被血染成了深褐色,脸色苍白得像纸,但他还活着。
他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不远处那几个正在埋设东西的敌人,另一只完好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手枪。
孟昭南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又酸又疼。
就在这时,山顶的另一侧,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砰!砰砰!”
是王虎他们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