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准备灰溜溜开溜的王副部长一行人,脚步齐刷刷地顿住,脸色比锅底还黑。
把她家当审讯室,把她当犯人一样盘问,把陆砚池的军帽当摆设,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想揭过去?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副部长转过身,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两下,强行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孟,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也是按章程办事……”
“按什么章程?”孟昭南截断他的话,往前逼近一步,那股柔弱可怜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锐气。
她每说一句,王副部长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丫头,嘴巴太毒了!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金丝眼镜张专家色厉内荏地叫道。
“血口喷人?”孟昭南冷笑一声,环视了一圈屋里屋外,“在场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你们是怎么一步步威逼利诱,又是怎么来吓唬我的。”
她转向门外,声音提得更高,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各位嫂子,各位兄弟,你们说,咱们哨所是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咱们军属是不是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是!”
“当然不是!”
“谁敢欺负孟主任,我们不答应!”
门外的军嫂和战士们群情激奋,一个个瞪着王副部长他们,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民心所向,大势已成。
这已经不是孟昭南一个人的事了,这是整个哨所军属的尊严问题。
陆砚池站在孟昭南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这群所谓的领导和专家逼得节节败退,眼底深处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和欣赏。
他的女人,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戈壁滩上的红柳,坚韧带刺,有血性。
王副部长彻底慌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他别想囫囵个儿地走出这个哨所。这帮大头兵和家属,真能把他们给撕了!
“孟同志,陆领导,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他擦着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件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方法上有些急躁。我……我代表调查组,向你,向孟昭南同志,郑重道歉!”
说着,他竟然真的对着孟昭南,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那几个专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弯下了腰。
孟昭南受了他们这一躬,却没立刻松口。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句道歉。
“道歉我收下了。”她声音清冷地开口,“但是,王副部长,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你还想怎么样?”王副部长直起腰,脸都绿了。
孟昭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说道:“我外婆留下的东西,救了我男人的兵,这本来是件好事。
可就因为你们的高度重视,现在闹得整个哨所人心惶惶。我孟昭南,成了那个怀璧其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呢?我以后在哨所还怎么做人?”
“你们必须公开澄清这件事!向整个哨所,不,向整个军区通报,所谓的还阳丹,是我外婆遗物,仅此一丸,用完即止!根本不存在什么秘方,还我一个清白!”
她这话一出,王副部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公开通报?
这不等于公开承认他们这帮人兴师动众地跑来,结果是个乌龙,还差点逼死救人英雄的家属吗?
这脸,丢到全军区去了!他这个副部长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这……这恐怕不合规定……”王副部长还想挣扎。
“不合规定?”陆砚池上前一步,冰冷的视线扫过他,“那威逼军属就合规定了?王副部长,今天你要么答应,写一份书面情况说明,盖上你们卫生部的章,发到我们哨所来。要么,我现在就给军区纪委打电话,让他们来评评理,看看你们今天办的这事,到底合不合规矩!”
他彻底没了脾气。
跟丢脸比起来,被纪委调查的后果更严重。
“我写!我马上就写!”王副部长彻底投降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从包里摸出纸笔。
在哨所几十号人的围观下,王副部长憋屈地写下了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澄清了“还阳丹”的来龙去脉,并对自己部门工作的失误进行了“深刻检讨”。
孟昭南接过那份盖着红章的情况说明,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递给了陆砚池。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她摆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
王副部长一行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钻进吉普车,一溜烟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颜面扫地的地方。
“哦——!”
“孟主任威武!”
“陆营长霸气!”
看着那两辆吉普车卷着黄沙远去,门外的战士和军嫂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李桂花和孙小芳冲进来,一左一右地拉住孟昭南,激动得语无伦次。
“昭南妹子!你可太厉害了!把那帮当官的治得服服帖帖!”
“就是!解气!太解气了!”
孟昭南笑着,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陆砚池正看着她,那双平日里深沉如海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看得懂的欣赏,和她看不懂的……滚烫情绪。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
那份盖着红章的情况说明,被陆砚池堂而皇之地贴在了哨所的公告栏上,堵住了所有悠悠之口。
孟昭南的清白得到了证明,她在哨所的威望,不降反升。
经此一役,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孟主任不但心善有本事,而且还不好惹。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愿意为她扛起一切的陆营长。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赵铁军在医院恢复得很好,据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归队了。
哨所的开荒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第一批种下的土豆和白菜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嫩芽,给这片荒芜的戈壁带来了勃勃生机。
孟昭南每天带着军嫂们开荒种地,腌制咸菜,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然而,她以为的风平浪静,却被一纸从军区发来的调令,彻底打破。
这天下午,陆砚池从团部开会回来,脸色异常难看。
他一进屋,就将一份文件摔在了桌上。
孟昭南正在纳鞋底,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他紧绷着下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
是份人事调令。
【兹任命总后勤部文工团舞蹈演员苏晚晴同志,调任至风沙口哨所,担任文化宣传干事一职,即日赴任。】
苏晚晴?
这个名字,孟昭南有点印象。好像是她刚到哨所时,听李桂花她们八卦过,说是陆砚池的青梅竹马,一直对他有意思。
一个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调来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哨所当宣传干事?
这调动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她来干什么?”孟昭南皱起了眉。
孟昭南的心猛地一沉。
这根本不是巧合,这是明着不行,来暗的了!
他们还是没有放弃!
“他们觉得,从我这里打不开缺口,就想从你身边安插一个人进来?”孟昭南的声音冷了下来,“一个‘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总比我这个半路来的媳妇,更容易吹枕边风,是吧?”
陆砚池没说话,但阴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抢东西不成,现在要来抢她男人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孟昭南的心底烧了起来,烧得她浑身血液都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