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的欢迎仪式,一如他本人的性格,热烈、直接。
当归龙二号在数十艘巡航快船的护卫下,缓缓停靠进南洋城专为它预留的一号深水泊位时,整个港口都沸腾了。
码头上,人山人海。
南洋城卫队最精锐的“黑铁城卫军”披着锃亮的铁甲,手持锋利的长戟,列成两排威严肃穆的仪仗队。
他们身后,是南洋城各司的官员、工匠代表、以及无数自发前来,只为一睹维神真容的普通民众。
当何维、林沐、木青三人的身影出现在船舷上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震散。
“恭迎维神!”
“恭迎林监督!”
“恭迎青神!”
李虎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英武不凡的年轻人。
为首的那个,与李虎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更加年轻,也更加桀骜,正是李虎的长子李越。
旁边一位,身形清瘦,眉宇间透着一股沉静与专注,是陈启之子陈林。
最后一位,皮肤是常年在海上暴晒的古铜色,眼神沉稳,步伐稳健,则是吕宋之子吕航。
“哈哈哈!老大!你们可算来了!”李虎根本无视那些繁文缛节,冲上舷梯,给了何维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我这脖子都快等成热带长颈鹿了!”
何维笑着拍了拍他坚实的后背,感受着这位老兄弟身上那股丝毫未减的炽热能量。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这南洋城,让你治理得不错。”
“那是!”李虎得意地一挺胸膛,然后又挠了挠头,咧嘴笑道,“主要还是按你当年留下的规矩办,我就是个看门的。”
简单的寒暄后,三人正式踏上了南洋城的土地。
木青深吸一口气,那熟悉的、混杂着热带花香、腐殖土气息与淡淡海腥味的空气,让她眼眶一热。
二十多年了,这里的味道一点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记忆中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宽阔平整的石板大道。
低矮潮湿的木制长屋,被一栋栋通风良好、带有宽阔回廊的两层砖石小楼所取代。
城市的中心,不再是简陋的议事大厅,而是一座融合了华夏风格与南洋特色的公民广场。
“这还是我记忆中的南洋城吗?”木青喃喃自语。
“规划得很好。”林沐则以专业眼光审视着这一切,“功能分区明确,排水系统完善,建筑密度也控制得恰到好处。李虎,你可不像是个只懂看门的。”
“嘿嘿,这都是陈启那小子的功劳。”李虎指了指远方工业区林立的烟囱,“我只管打仗和练兵,建城的事,我不懂。”
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在执政官邸举行。
宴会上,何维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陈启和吕宋。
二十多年的岁月,将曾经的青年工程师和航海家,打磨成了沉稳内敛的一方主官。
他们的儿子,如今也已是能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
何维没有急着谈论政务,而是花了整整一夜,听他们讲述着这二十多年来的风风雨雨。
从如何抵御雨季的洪水,到如何扑灭一场差点烧毁半个城市的森林大火。
这是一个充满了奋斗与荣耀的故事。
接下来的五年,归龙二号就停泊在南洋城的军港内。
而何维、林沐、木青三人,则乘坐着更为轻便的巡航快船,开始了一场对整个南洋开拓领地的漫长巡狩。
这不仅仅是一次巡视,更是一次对新生代成长成果的检阅。
第一站,他们逆流而上,来到了吕宋镇守的“长屋城”。
这里依旧是进入南洋内陆的咽喉要道。
但与记忆中那个简陋的贸易哨站相比,如今的长屋城已经是一座坚固的内河要塞。
江面上,由数十艘巡航快船组成的内河舰队日夜巡弋,确保着从马穆特铜城和砂拉越城运出的资源,能够安全抵达南洋城的港口。
吕宋就像一枚沉默而可靠的道钉,将自己牢牢地钉在了这条生命线上。
他没有李虎的赫赫战功,也没有陈启的惊天创造,但他所做的一切,却是整个南洋工业体系能够顺畅运转的基石。
林沐对吕宋的评价极高:“他没有去开拓一寸新的土地,但他把他所管辖的这片水域,变成了整个南洋最安全、最高效的动脉。这种功绩,不亚于建立一座新城。”
第二站,他们抵达了由陈启亲自督建的“马穆特铜城”。
当看到那座如同被巨人用勺子挖过的、巨大的露天矿坑时,三人都被其规模所震撼。
但更让他们欣慰的,是陈启所做的改变。
在矿坑的下游,他修建了一系列巨大的阶梯式沉降池和石灰中和池,所有矿场的废水,都必须经过层层净化,才能排入河流。
在矿工生活区,他建立了南洋第一座“职工医院”,并颁布了强制性的工伤休假制度。
“老大,我认为人应该放在第一位。”陈启指着那些冒着白烟的净化池,“发展不能以毁灭为代价。技术本身是无罪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它。我在这里做的,就是尝试用更先进的技术,去弥补技术发展带来的污染。”
木青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她与医院的医师们交流,为矿工们看诊,并将自己掌握的、针对肺部疾病的草药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了出去。
当她离开时,整个马穆特铜城都自发地为她送行,人们将芬芳的鲜花铺满了她要走过的道路。
在巡视完这些由老一辈开拓者建立的基石城市后,何维将目光投向了更遥远、更年轻的土地。
第三站,新月铁城。
这里,正是当年何维发现磁铁矿砂的黑沙滩。
如今,这片曾经荒无人烟的海湾,已经变成了一座钢铁之城。
李虎的儿子李越,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座矿产海港。
十几座高大的炼铁高炉沿着海岸线一字排排开,日夜不息地喷吐着烈焰。
巨大的水轮带动着成排的锻锤,“哐当、哐当”的轰鸣声,隔着十几里都能听到。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炙热的、铁与火交织的气味。
李越像一头骄傲的雄狮,带领何维参观了他的“杰作”。
“维神您看!”他从武器架上拿起一柄造型精美、剑刃上带着流水般花纹的长剑,“这是我们最新研制出的‘百炼钢’!通过反复折叠锻打,将铁中的杂质完全去除,其锋利和坚韧程度,是普通黑铁武器的三倍以上!装备了这种武器的‘黑铁城卫军’,是整个南洋最强的军团!”
何维接过长剑,屈指一弹,剑身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
“好剑。”他点了点头,“但记住,越是锋利的剑,越要握在理智的手中。不要让它成为你唯一的依仗。”
第四站,砂拉越城。
这是一座让林沐都感到惊叹的未来之城。
陈启的儿子陈林,一个和他父亲一样沉默寡言、醉心技术的年轻人,在这里创造了奇迹。
他没有大兴土木,而是利用山谷的天然地势,将城市巧妙地融入了环境之中。
他率领团队,成功铺设了南洋第一条用竹子和树脂制成的天然气管道,将“永恒地火”从发现地引到了城中,为数千户居民和工坊提供了清洁而高效的能源。
夜晚的砂拉越城,是整个南洋最明亮的城市。
家家户户的窗前,都点着一种新奇的“煤油灯”,它燃烧时没有黑烟,光线稳定而明亮,足以让学者在灯下阅读一整夜。
更让何维震惊的是,陈林在一个山谷深处,建立了一个“黑水研究中心”。
在那里,他向何维展示了他的最新研究成果——从石油中,通过一套复杂的蒸馏和冷却装置,成功分离出了沥青。
“维神,”陈林指着脚下那段乌黑发亮、平坦坚硬的试验路面,眼中闪烁着他父亲一样的光芒,“用这种材料铺设的道路,不会扬尘,不会积水,而且极其耐磨。我计算过,如果用它来铺设从砂拉越到长屋城的道路,我们的运输效率,可以再提升一倍以上。”
何维看着着那坚韧的沥青路面,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工业革命的引擎,已经在这片遥远的热带雨林中,被悄然点燃。
最后一站,苏拉威西城。
这座由吕宋之子吕航建立的城市,是整个南洋联盟最偏远、最年轻,也是最神秘的开拓点。
它位于苏拉威西岛的东海岸,直面着一片更为广阔、风浪更为莫测的太平洋。
这里没有庞大的工业,没有密集的矿场,只有一座繁忙的贸易港口,和一支规模不大,但船员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的“远洋探险队”。
吕航继承了他父亲的沉稳,却比他父亲多了一分野心。
他不满足于守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方的未知。
在他的执政官邸里,墙上挂着的不是城市规划图,而是一幅由他亲手绘制的,范围覆盖了东至新几内亚、南至澳洲北海岸的巨大海图。
“维神,根据我们的勘探,”吕航指着海图上的一处标记,“在这片海域,我们发现了一种奇特的、会发光的石头。而在那座‘食人花之岛’上,土着部落向我们描述了一种埋藏在地下的‘黄金山’。”
“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富饶。我的使命,不是建造,而是探索。是为您,为华夏神洲,去寻找未来百年,甚至千年发展所需要的一切。”
何维看着这张标注着无数未知与机遇的海图,心中满是欣慰。
历时五年的巡狩,至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