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蛛丝马迹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胡同里还弥漫着破晓前的湿冷雾气，早点摊的炉火才刚刚点燃。胖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从扎纸店里溜达出来。他怀里揣着老板“特批”的“活动经费”——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心里却沉甸甸的，想着昨晚那个小女孩鬼魂凄惨的模样，以及老板那冰冷的眼神。
“打听小女孩……还不能吓到人……这活儿可真不好干。”胖子一边嘀咕，一边朝着胡同口那家最早开门的老王豆浆店走去。这种老街坊聚集的地方，往往是各种消息和小道传闻的集散地。
“王叔，早啊！来碗豆浆，两根油条！”胖子熟络地打着招呼，在店门口支着的小桌子旁坐下。
店主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一边麻利地给他盛豆浆，一边笑道：“铁柱啊，今天这么早？你们扎纸店也搞晨练了？”
“哪儿啊，”胖子接过热腾腾的豆浆，压低声音，装作随意地问道，“王叔，跟您打听个事儿。咱这附近，最近半年……有没有哪家的小闺女……就是大概七八岁，扎俩小辫儿，喜欢抱着个布娃娃玩的……出了啥意外，或者……不见了？”
老王盛豆浆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警惕地看了看胖子：“铁柱，你打听这个干啥？”这年头，打听小女孩可不是什么好话题。
胖子心里一紧，连忙摆手：“王叔您别误会！不是我打听！是……是我们老板！他……他前两天夜里好像撞见个迷路的小丫头鬼魂，哭得那叫一个惨，说找不着家，找不着娃娃了。我们老板心善，想着能帮就帮一把，看能不能找到她家人，或者……至少让她安息。”他灵机一动，把老板抬出来当幌子，顺便把事件定性为“助鬼为乐”。
果然，一听是扎纸店那位神秘的张大师“撞鬼”了，老王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敬畏。他左右看了看，凑近胖子，声音压得更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就前几个月，好像是夏天那会儿，隔着两条街的榆钱巷，老孙家那个外孙女，好像就是七八岁，听说……好像是走丢了？还是掉河里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当时闹腾了几天，后来就没声了。”
“榆钱巷？老孙家？”胖子眼睛一亮，连忙记下，“具体是哪家您知道吗？”
“就巷子中间，门口有棵老榆树那家。”老王指了指方向，“不过铁柱啊，我劝你们还是少管闲事。老孙家那两口子，脾气可不怎么好，尤其是他那个女婿，混不吝的……”
“谢谢王叔！我知道了！”胖子得到关键信息，也顾不上喝完豆浆，抓起油条，把钱往桌上一放，就往回跑。
回到扎纸店，胖子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张清玄。
“榆钱巷……老榆树……”张清玄沉吟片刻，“知道了。准备一下，上午过去看看。”
“老板，咱就这么直接上门问？”胖子有些犹豫，“那老王可说那家人脾气不好……”
“谁说要直接问了？”张清玄瞥了他一眼，“先去附近看看。”
上午九点多，阳光驱散了晨雾。张清玄带着胖子和陈子轩，来到了榆钱巷。这条巷子比他们住的胡同还要老旧狭窄一些，两侧的房屋低矮，墙皮剥落得厉害。按照老王的描述，他们很快找到了巷子中间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以及树下那扇紧闭的、漆皮斑驳的木门。
张清玄并未靠近那户人家，而是站在巷子对面，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墨镜后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这片区域的能量场。
这里的阴气，确实比寻常地方要重一些，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孩童的悲伤和恐惧情绪，与昨晚那小女孩鬼魂的气息隐隐呼应。而且，在这股悲伤之下，他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引怨印”同源的冰冷气息残留，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气息残留指向这里，那小女孩生前应该常在这附近活动，甚至……可能就住在这里。”张清玄低声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子轩问道，“敲门问问？”
就在这时，那扇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穿着跨栏背心、身材干瘦、眼神有些浑浊的中年男人提着个垃圾袋走了出来，看到巷子对面站着三个生面孔，尤其是戴着墨镜气质独特的张清玄，他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警惕而不善。
“看什么看？”男人语气冲得很，把垃圾袋往墙角一扔，瞪着眼睛。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张清玄却面色不变，甚至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淡地开口：“请问，这里是孙家吗？”
男人眼神更加警惕：“是又怎么样？你们谁啊？”
“我们是街道办的，”张清玄面不改色地扯谎，语气自然得连胖子都差点信了，“来做一下近期社区儿童情况的回访登记。”他目光扫过男人身后那显得有些凌乱和压抑的院子，“听说您家之前有个小女孩……”
他话还没说完，那男人脸色猛地一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没有！我们家没什么小女孩！你们搞错了！赶紧走！”说着，竟直接上手来推搡张清玄，想把他们赶走。
张清玄脚下微微一动，看似随意，却让那男人推了个空，踉跄了一下。
“你干什么！”男人恼羞成怒。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张清玄语气依旧平静，但墨镜后的目光却冷了下来。这男人的反应，太过激烈，简直是不打自招。而且，在刚才短暂的接触中，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男人身上竟然也沾染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与那小女孩鬼魂同源的怨气！虽然很微弱，但绝非偶然！
难道……
一个令人心寒的猜测在张清玄心中浮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警服、身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
“清玄？你们怎么在这儿？”林瑶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眉头微蹙。她是来附近处理另一起邻里纠纷的，没想到碰上了张清玄。
那男人看到警察，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还是嘴硬道：“林警官！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冒充街道办的，在这里问东问西，图谋不轨！”
林瑶看向张清玄。
张清玄推了推墨镜，对林瑶道：“碰巧路过，问点事情，看来主人不太欢迎。”他不想在这里和林瑶多做解释，尤其是不想打草惊蛇。
林瑶何等聪明，一看这情形，再联想到张清玄的身份，立刻明白恐怕不是简单的问路。她对那男人道：“孙先生，他们是我的朋友，可能有些误会。既然你不欢迎，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她给了张清玄一个眼神。
张清玄会意，不再多言，带着胖子和陈子轩转身离开。
那孙姓男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林瑶也跟着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阴鸷，嘴里骂骂咧咧地回了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离开榆钱巷，走到稍微僻静点的地方，林瑶才问道：“清玄，怎么回事？那家人有什么问题？”她敏锐地感觉到张清玄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还引起了户主那么大的反应。
张清玄停下脚步，看着林瑶，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事或许需要她的官方身份协助。“昨晚在店附近发现一个徘徊的小女孩鬼魂，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迹，魂魄被人种了‘引怨印’。根据线索，可能和那家人有关。”
林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虐待？引怨印？”她虽然是警察，但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接受了这些超自然事物的存在。“你确定？”
“气息残留和那男人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张清玄点头，“但缺乏直接证据。而且，那‘引怨印’是玄冥或者他手下的人干的，我怀疑他们是在有系统地制造和催化怨灵。”
林瑶倒吸一口凉气。牵扯到玄冥，事情的性质就严重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查一下那家人的底细，尤其是那个小女孩的准确信息和下落。生要见人，死……”张清玄顿了顿，“要见尸。找到尸骨和她的娃娃，才能彻底化解执念，安全清除印记。”
“我明白。”林瑶郑重点头，“我回去就调档案。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看着林瑶匆匆离去的背影，胖子凑过来，小声道：“老板，有林警官帮忙，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吧？”
张清玄望着榆钱巷的方向，目光深邃。“希望吧。不过，如果真如我所料……那这人间，有时候比鬼域更让人心寒。”
他体内的星火平稳跃动，却带着一丝肃杀之意。无论对手是鬼，还是披着人皮的魔，这世间公道，他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