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锅炉房低语
废弃的纺织车间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和巨大。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手电筒的光柱，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范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渗透进骨子里的潮湿感。寂静中，只有四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被无限放大，更添几分诡异。
巨大的纺织机器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在阴影中投下狰狞的轮廓，上面挂满了破败的蛛网，像某种不祥的装饰。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杂物，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
“跟紧我，别乱碰东西。”张清玄走在最前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如同烛火般的星火，驱散了前方一小片区域的黑暗，那光芒似乎对周围的阴气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
胖子紧紧跟在张清玄身后，手里攥着强光手电，紧张地左右照射，总觉得那些机器阴影里随时会冒出什么东西。陈子轩紧随其后，短棍横在身前，护身铜钱在胸口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凌薇断后，她手中扣着一张照明符，随时准备激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感应着阴气的流动。
根据凌薇下午探查的信息，他们径直朝着车间西南角的旧锅炉房方向走去。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阴冷气息就越发明显，温度似乎也在逐渐下降，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人的心智。
“老板，这地方……感觉比上次那凶宅还邪门。”胖子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地缚灵盘踞多年，怨气与地脉阴气交织，自成领域，自然非同一般。”张清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解一个自然现象，“普通人进入这种地方，待久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魂魄受损。”
陈子轩闻言，更加集中精神，努力运转着那点粗浅的吐纳法，抵抗着阴气的侵袭。
终于，他们来到了锅炉房的外面。那是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更加浓郁的阴冷和黑暗。门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早已褪色的封条痕迹。
“就是这里了。”凌薇低声道，“阴气的核心，苏秀娟残魂最可能滞留的地方。”
张清玄站在门前，灵觉如同细丝般探入其中。他感受到了里面汹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那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冰冻了数十年的悲苦和绝望，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更加微弱、但充满了不甘和懵懂恶意的气息——应该就是凌薇提到的婴灵。
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铁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仿佛惊动了什么沉睡的存在。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小一些，但更加黑暗和压抑。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工作的老式锅炉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锈垢和灰尘。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煤块和工具。空气中除了霉锈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而在锅炉正下方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暗红色衣服的身影。它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啜泣般的呜咽声。它的下半身……仿佛融入了地面的阴影，若隐若现，确实没有脚！
“红衣……无脚……”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手电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那身影似乎被光线惊动，猛地抬起头！
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映入眼帘，五官因为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眼睛是两个空洞，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泪。它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更加冰冷的怨气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
“小心！”凌薇低喝一声，手中照明符瞬间激发，化作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球悬浮在众人头顶，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寒意，也暂时阻遏了怨气的冲击。
陈子轩感觉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握着短棍的手微微发抖。胖子更是差点把手电扔出去。
张清玄却上前一步，挡在众人面前。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红色的槐木镯子。
当镯子出现的瞬间，那红衣女鬼（苏秀娟）的残魂猛地躁动起来，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镯子，发出更加凄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哀嚎！整个锅炉房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冰霜！
“苏秀娟。”张清玄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穿透了那令人心智摇动的哀嚎，“我们无意伤害你。告诉我们，当年发生了什么？是谁害了你？是谁用这镯子禁锢了你的魂魄？”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那躁动的怨灵微微一滞，空洞的血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和剧烈的痛苦。它伸出手，指向那个巨大的锅炉，又指向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杂物，发出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声音碎片：
“他……主任……强迫……我不从……孩子……他的……灭口……锅炉……好烫……镯子……困住我……不能走……报仇……”
声音模糊不清，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恐惧，但结合她指的方向和零碎的词语，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凌薇脸色冰寒，低声道：“看来是当年的车间主任，企图对她不轨，她反抗，而她又怀了那主任的孩子？主任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将尸体投入锅炉毁尸灭迹？还用这邪门的镯子禁锢她的魂魄，让她无法离开，也无法报仇？”
张清玄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个槐木镯上，指尖星火微闪，一丝力量渡入其中。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禁锢了苏秀娟残魂数十年的邪物，应声而碎，化作一撮黑色的灰烬。
随着镯子的破碎，苏秀娟的残魂发出一声如释重负般的悠长叹息，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一丝，扭曲的面容也平和了些许。但她依旧指着那个锅炉和角落，血泪长流，执念未消。
张清玄明白，仅仅打破禁锢还不够，必须化解她的执念，找到她的尸骨（虽然可能早已在锅炉中灰飞烟灭），或者……让当年的凶手付出代价。
他看向那堆杂物，对胖子和陈子轩示意：“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胖子和陈子轩强忍着恐惧，走到那堆杂物前，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灰尘飞扬，蛛网缠绕。
突然，陈子轩惊呼一声，从杂物底部抽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子没有锁，他轻轻打开，里面是几本边缘卷曲的工作日志，还有一些泛黄的照片和……一个同样老旧的工牌，上面赫然写着“车间主任：刘建国”！
而在一张集体合照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段模糊的字迹：“刘建国这个畜生！他逼死了秀娟！我知道！我有证据！他不得好死！” 字迹潦草而用力，充满了愤怒。
看来，当年知道真相的，并不止苏秀娟一个冤魂。
（第二百六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