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枯井回音
根据林瑶提供的地址，张清玄带着胖子和陈子轩走访了第一位报案人。那是位于城北一片待拆迁区域边缘的一户独居老人。低矮的平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院墙塌了半截，院子里杂草丛生，散发着一股霉腐和孤寂的气息。
接待他们的是老人的远房侄子，一个穿着工装、面露不耐的中年男人。“我叔脑子早就不清楚了！整天说胡话，什么井里有女人哭，喊他名字……这破地方都快拆了，哪来的井？我看他就是不想搬，装神弄鬼！”男人语气冲得很，显然没把老人的话当回事。
张清玄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目光扫过院落，最终落在院子角落里一口被厚重石板封死、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枯井上。在他的灵觉中，那井口丝丝缕缕地逸散出阴冷潮湿的气息，夹杂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怨念。
“这井，封了多久了？”张清玄问道。
那侄子愣了一下，挠挠头：“谁知道呢？我打小这井就封着了，听说几十年前就不用了。怎么了？大师，难道真有问题？”他脸上露出一丝将信将疑。
张清玄走到井边，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石板。灵觉深入井下，仿佛瞬间沉入了一片冰冷漆黑的死水。水底，一个穿着旧式蓝布褂子、身形扭曲的女子虚影被无数水草般的怨念缠绕着，正仰着头，无声地哭泣，那悲伤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封印，试图向外蔓延。
“井没问题，井里的‘东西’有问题。”张清玄收回手，语气平淡，“一个几十年前投井自尽的女子，怨念不散，成了地缚灵。拆迁动土，惊扰了她的沉眠，加上近期……某种外力的引动，使得她的怨念能够轻微影响到心智脆弱、且与她气场有些许联系的活人——比如，这位常年独居、阳气渐衰的老人。”
“投井自尽？”胖子咂咂嘴，“为啥啊？”
张清玄的灵觉从那股怨念中捕捉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包办婚姻的绝望、爱人的背叛、邻里的闲言碎语、最后是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旧时代的悲剧罢了。”他没有详说，只是对那侄子道，“老人的症状根源在此。我可以超度井中亡魂，让她安息，老人的幻听自然能解。”
那侄子一听，连忙道：“那太好了！大师您快动手吧！需要多少钱？”
张清玄报了个数，那侄子虽然肉疼，但想到能尽快解决麻烦让老人搬走，还是咬牙答应了。
超度的过程并不复杂。张清玄让那侄子找来香烛纸钱，在井边简单设下法坛。他并未强行摧毁那女鬼的怨念，而是以星火之力为引，混合着安魂的咒文，如同温暖的阳光，缓缓照进那冰冷的井底，抚平那些沉淀了数十年的伤痛与不甘。
“……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已矣，怨恨当消……归去吧，此地非你久留之所……”随着他的吟诵和星火之力的渗透，井中那女鬼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扭曲的身影逐渐变得平和、透明，最终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于无形。井口那阴冷潮湿的气息也随之彻底消失。
老人侄子千恩万谢地付了钱。离开那破败的院落时，胖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口枯井，唏嘘道：“也是个可怜人……”
陈子轩若有所思：“玄哥，你说她是被外力引动的，是不是跟昨晚那个一样？”
“性质不同，但根源可能相似。”张清玄道，“井中女鬼是固有怨灵，被某种力量放大和‘唤醒’了害人的倾向。昨晚那个是直接对活人下手。手段有差异，但那种冰冷的、刻意引导负面能量的印记，如出一辙。”
走访第二家时，情况更为清晰。报案人是一对年轻夫妻，住在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后巷。他们反映最近夜里总能听到隔壁空置的老房子里传来搬动家具和小孩跑跳的声音，可那房子明明空了很久。他们不堪其扰，甚至怀疑是有人偷偷占用了空房。
张清玄站在那紧锁的空房外，灵觉探入。屋内灰尘遍布，蛛网横行，但在客厅的位置，他“看”到了两个模糊的、穿着旧时代短褂的小男孩虚影，正在嬉笑打闹，推着一个破旧的铁环满屋跑。他们身上没有戾气，只有一种天真懵懂的执念，仿佛还停留在生前最后的快乐时光。而在他们魂体深处，同样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印记，使得他们本应微弱的“存在感”被放大，影响到了隔壁的活人。
“是夭折的孩童魂魄，因执念留在了生前玩耍的屋子里。”张清玄对那对夫妻解释道，“最近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的‘声音’变大了。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重复着生前的游戏。”
那对夫妻听得毛骨悚然，又有些怜悯。“那……那怎么办？”
“引导他们离开即可。”张清玄同样没有动用强硬手段，而是以温和的意念沟通，模拟出父母呼唤孩子回家的温暖场景，配合安魂咒，将那对孩童的魂魄缓缓引向了该去的归处。屋内的异响彻底消失。
连续处理了两起事件，胖子也算开了眼界，一边走一边感慨：“老板，看来这城里藏着不少这种‘老住户’啊……以前咋没听说这么多闹鬼的？”
“以前它们大多沉寂，或者影响微弱，不为人知。”张清玄看着手中纸条上最后一个地址，目光微凝，“现在，有人不想让它们‘安静’了。”
最后一个地址，位于一片相对较新的居民区。报案人是一位独居的年轻女白领，声称每晚都能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一个模糊的、滴着水的男人黑影，吓得她不敢回家。
然而，当张清玄三人按照地址找上门时，开门的却是一个神色如常、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
“镜子？黑影？没有啊？”女子听完他们的来意，一脸茫然，“我最近睡得挺好的，没做噩梦，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胖子核对了一下地址和姓名，确认无误。
张清玄目光扫过女子周身，气息正常，印堂明亮，没有任何被阴气侵扰或被咒术标记的迹象。他又仔细感知了整个房间，同样干净得过分，连一丝残留的负面能量都没有。
“可能……是之前压力大，产生了幻觉，现在好了吧。”女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客气地送走了他们。
站在楼下，胖子挠头：“怪了，林警官给的信息有误？”
陈子轩也面露疑惑。
张清玄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信息无误。是‘它’察觉到了什么，提前‘离开’了，或者……主动切断了联系。”
他抬头，看向那女子所在的楼层窗户。在他的灵觉深处，隐隐捕捉到一丝极淡、却与之前那两个案子中类似的冰冷印记残留的气息，但这气息正在飞速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对方，比想象的更警觉。
这条刚摸到的线索，似乎在这里断掉了。
但张清玄并不失望。至少，他确认了两点：第一，玄冥或其麾下的势力，确实在有计划地激活城市中沉寂的灵体，制造混乱；第二，他们的行动并非无迹可寻，而且，似乎对官方的动向也有所顾忌。
“走吧，回去。”张清玄转身，不再停留。
胖子和陈子轩连忙跟上。回去的路上，胖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着那几个案子，而张清玄则已闭上眼睛，在心中将今日所见与昨夜之事细细串联。
玄冥撒下的网，网眼正在慢慢收紧。
而他，需要在这张网彻底收拢前，找到那个执网之人，或者……撕开一个缺口。
当然，回去得让胖子把今天赚的外快上交。他面无表情地想。至于那个断掉的线索……他相信，只要对方还在活动，就一定会留下新的马脚。
他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