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山脚下的阴影
黑风山脚下的这座小镇，名叫“望山驿”，名字带着古意，如今却只剩下破败和萧条。
招待所的条件简陋，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勾勒出扭曲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若有若无的土腥和腐朽气息。床单虽然洗得发白，却依然带着陈旧的痕迹。
胖子一进房间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想去擦桌子，被张清玄用眼神制止了。“将就一晚。”他语气平淡，似乎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
陈子轩则有些不安地打量着房间，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感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玄哥，这地方……感觉比乱葬岗还让人不舒服。”
“乱葬岗是死气，这里是活人被阴气长期侵蚀产生的‘沉疴’。”张清玄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几乎完全暗下来的街道，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空无一人的石板路。“整个镇子的气场都被黑风山影响了，住在这里的人，久而久之，精气神都会被慢慢耗掉。”
晚饭是在招待所斜对面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解决的。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眼神浑浊、动作迟缓的老掌柜和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妇人负责端菜。饭菜味道普通，甚至带着点说不清的涩味，胖子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了，小声抱怨：“这米好像有点陈……”
张清玄吃得不多，但每样都尝了点，似乎在品味着什么。陈子轩则没什么讲究，努力扒着饭，试图补充体力。
结账时，老掌柜用干枯的手指慢吞吞地数着零钱，浑浊的眼睛偶尔抬起，扫过张清玄三人，眼神里没有任何好奇，只有一种麻木的死寂。
“老板，打听个事，”张清玄递过钞票，状似随意地问道，“这黑风山，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听说风景不错，我们想去爬爬山。”
老掌柜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皮，声音沙哑：“爬山？没什么好爬的……山里不太平，早些回去吧。”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数钱，不再理会他们。
回到招待所，胖子忍不住道：“老板，那老头话里有话啊！山里不太平？是不是玄冥那家伙搞的鬼？”
“十有八九。”张清玄站在房间窗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暗中的小镇轮廓，“镇子不大，但阴气的流向有细微的导向性，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汇向黑风山方向。玄冥的聚阴阵，恐怕已经初步成型，开始影响周边环境了。”
夜里，小镇格外寂静，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但这种寂静并非安宁，反而像是一种紧绷的、令人不安的死寂。空气中那股沉滞的阴气仿佛更浓重了，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陈子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窗外有影子在晃动，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他摸出张清玄给的那枚护身铜钱握在手里，才感觉安心了些。
胖子倒是心大，没多久就鼾声微起，但即便是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着，显然潜意识里也并不放松。
张清玄没有睡。他盘膝坐在床上，灵觉如同水银泻地，悄然蔓延出房间，覆盖了整栋招待所，乃至附近的一片街区。在他的感知中，这座小镇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气息微弱而混乱，无数细弱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机在沉滞阴气的包裹下，如同风中之烛。而在镇子边缘，靠近黑风山的方向，一股强大、冰冷、充满侵略性的邪异能量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周围的阴气向其汇聚。
“果然是在养‘势’。”张清玄心中冷笑。玄冥这是要把整个黑风山区域，都变成他鬼域的一部分，而这山脚下的镇子和居民，就是他邪阵的第一批养料和牺牲品。
后半夜，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指甲刮擦木头的细碎声音，隐隐从楼道深处传来。
张清玄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没动，只是静静听着。
那声音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恶意。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低的、仿佛很多人同时在耳边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内容的杂音，扰得人心神不宁。
隔壁房间，陈子轩猛地坐起身，冷汗涔涔，他清晰地听到了那窃窃私语声，仿佛就在他床头！他紧紧攥着铜钱，心脏狂跳。
就连睡得死沉的胖子也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嘟囔：“谁……谁大晚上不睡觉念经啊……”
张清玄起身，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拉长。那股阴冷的气息和窃窃私语声在他开门的瞬间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走到胖子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胖子穿着裤衩跑来开门，睡眼惺忪：“老板，咋了？”
“没事，看看你死了没。”张清玄淡淡道，目光扫过房间，一切正常。
胖子：“……”老板您这关心人的方式真别致。
他又走到陈子轩房间。陈子轩脸色还有些发白，开门见到张清玄，松了口气：“玄哥，刚才……你听到了吗？”
“嗯，小把戏。”张清玄走进房间，指尖在窗棂和门框上轻轻拂过，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银色纹路，“扰人清梦的玩意儿，已经走了。”
他看向惊魂未定的陈子轩：“感觉到什么了？”
陈子轩努力回忆：“就是……很乱，很多人在说话，又听不清，心里发慌，还有点……想出去看看的冲动？”
“低级惑心术，配合阴气施展，放大内心的恐惧和杂念。”张清玄解释道，“意志不坚或者阳气弱的人，容易被影响，甚至产生幻觉，自己走到危险的地方去。你戴着护身符，影响不大，只是被吵到了。”
陈子轩这才彻底安心，对张清玄更是佩服。
回到自己房间，张清玄看着窗外黑沉沉的黑风山方向，眼神冰冷。这不过是玄冥手下或者阵法自发的一点小小试探，或者说……警告？看来，他们一进入这片区域，就已经被盯上了。
也好，省得他花功夫去找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了几分阴冷和压抑。
三人在招待所楼下汇合。胖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抱怨着没睡好。陈子轩虽然还有些后怕，但精神尚可，经过昨晚，他觉得自己又“成长”了。
张清玄依旧那副懒散模样，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他看了一眼窗外连绵的雨丝和雾气缭绕的山峦。
“走吧，进山。”
真正的较量，从现在才开始。这黑风山的阴影，远比他们看到的更加深邃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