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本该带来暖意,却驱不散指挥室内凝滞如冰的沉重。巨大的山西军用地图前,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地图上,“介休”的位置,被一支蘸满浓墨的毛笔狠狠打了个巨大的、狰狞的红叉,墨迹淋漓,仿佛伤口在汩汩流血。
“砰——!”
一声巨响,精美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光洁的地板上,蒸腾起袅袅白气,却无法温暖室内一丝一毫的寒意。
筱冢义男中将背对着众人,肩膀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转过身,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上位者威严和矜持的面孔,此刻因暴怒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跳动,双目赤红,喷射出择人而噬的凶光。
他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难以置信的耻辱:
“八嘎!八嘎雅鹿!!!”
他的咆哮在巨大的指挥室里回荡,震得垂手肃立的参谋们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介休!同蒲铁路的咽喉!晋中平原的心脏!一个整编大队!一个团的皇协军!还有宪兵队!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
筱冢义男猛地冲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在那个血红的叉上,指甲几乎要嵌进地图里,“被一个叫李云龙的土八路!带着他那群叫花子一样的部队,攻破了!全歼了!连根拔起了!!”
他猛地回头,赤红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扫过情报课长和垂手肃立的参谋们,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坂田信哲大佐!何等骁勇的帝国武士!玉碎于这个李云龙之手!坂田联队溃败!一线天!山崎大队!整整一个精锐大队!被他全歼!尸骨无存!现在,是介休!是宫野大队!是帝国在晋中平原最重要的物资转运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在离得最近的情报课长脸上:
“耻辱!这是帝国陆军前所未有的耻辱!是山西驻屯军第一军刻在骨子里的污点!而这个污点,叫李云龙!一次又一次!如同一条阴险的毒蛇!一个狡诈的刺客!
总是在我们兵力稍显薄弱,或者目光稍稍移开的瞬间,就狠狠咬上来!咬得我们血肉模糊!咬得我们痛彻心扉!他总能找到我们最脆弱的环节!一击致命!”
情报课长面如死灰,冷汗如浆,身体筛糠般抖动。参谋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情报部门!都是瞎子!聋子!!!”筱冢义男的怒吼转向情报课长,“这个李云龙!他的新一团!他的动向!他的兵力!他的作战意图!你们掌握多少?!
他一个团就敢打县城!你们事先可有半点预警?!他能在介休城内策反两个营的皇协军!你们的情报网是筛子吗?!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剖腹!统统应该剖腹谢罪!”
情报课长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筱冢义男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几乎是砸着吼道:“接航空队!命令所有侦察机!立刻!马上!升空!
给我把介休到太岳山区的每一寸土地都给我翻过来!找到他!找到李云龙!找到新一团!我要知道他们的位置!我要看到他们化为齑粉!找不到,你们就自己去撞山吧!”
摔下电话,筱冢义男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一点狂暴的怒火,但眼神中的杀意却更加凝练。他对着门口低吼道:“叫山本一木大佐立刻来见我!”
片刻,一阵沉稳有力、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山本一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特种作战服,面容冷峻如岩石,眼神锐利如鹰隼,一丝不苟地向筱冢义男敬礼:“司令官阁下,山本一木奉命前来!”
筱冢义男死死盯着山本,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骨髓:“山本君!你的‘特战队’,磨得怎么样了?!”
山本一木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毫无波澜:“报告司令官阁下!特种作战大队已完成第一阶段强化训练,随时可以投入实战!我们如同淬火的武士刀,只待出鞘!”
“好!”筱冢义男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李云龙!又是这个李云龙!他像幽灵,像毒蛇,像刺客!一次次挑战皇军的尊严!一次次让我们蒙受无法估量的损失!
介休的物资,足以武装他三个团!甚至更多!这些损失,足以影响整个山西的‘治安肃正’计划!你的任务,就是找到他!锁定他!用你的‘利刃’,给我彻底斩断这条毒蛇的头颅!”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山本一木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恐怖的杀意:
“山本君!你,还有你的特战队,不会被新一团在杨村,还有青山战俘营的‘小麻烦’就打垮了吧?你的武士刀,难道已经锈钝了吗?!”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向山本一木最在意的失败和荣誉。山本的眼神锐利依旧,但下颌的线条明显绷紧了一瞬。
“听着!我只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你必须为皇军建立功勋!找到他!定位他!我要知道新一团确切的核心位置!如果一星期之后,你的特种作战大队还不能拿出像样的成果……”
筱冢义男的目光扫过山本腰间的短刀,一字一顿,如同铁锤砸落:“你就等着切腹谢罪吧!”
“哈依!卑职明白!”山本一木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一周之内,定将此獠核心位置锁定!特种作战大队,绝不负阁下重托!”
筱冢义男盯着他看了几秒,这才缓缓退后一步,转向一直沉默的参谋长,语气依旧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命令!第37师团派出2个联队,第九旅团主力,第四旅团抽调一个加强大队,立刻集结!
目标,太岳山八路军根据地核心区域!我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毁灭性的扫荡!把那些老鼠洞,给我彻底碾平!把李云龙和他的同伙,从地底下挖出来!”
参谋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谨慎地开口:“司令官阁下……请息怒。此次介休之战,各部驰援部队损失……同样不小。
第九旅团在祁县方向遭遇八路军771团顽强阻击,推进缓慢,伤亡颇重;227联队在灵石李家峪被程瞎子部依托天险死死拖住,先头部队强攻受挫,伤亡不小;宫本联队更是被八路军袭扰得寸步难行,疲惫不堪。
各部……均需时间休整补充。况且,八路军利用夜间和复杂地形作战,准备充分,我军仓促发起大规模扫荡,恐非上策……”
他顿了顿,看着筱冢义男愈发阴沉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不如……先将重点放在情报搜集和空中侦察上,待山本大佐的特种作战有所突破,各部也稍事恢复,再行雷霆一击?届时,目标将更加明确,效果也必然更佳。”
筱冢义男胸膛剧烈起伏,如同风箱般鼓动。参谋长的陈述像一盆冷水,浇在他沸腾的怒火上,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叉,仿佛要将它烧穿。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整个指挥室,参谋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一声沉重的、带着极度不甘的叹息从筱冢义男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赤红的疯狂稍退,却沉淀为更加冰冷、更加刻骨的杀意。
“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参谋长的建议,但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命令:各部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兵员、弹药、给养!务必在一个月内恢复战斗力!一个月后……”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地图上太岳山区的核心区域,“一个月后,我要亲自指挥部队,踏平八路军太岳山根据地!我要把新一团,把李云龙,彻底地、干净地、从地图上抹掉!连根拔起!片甲不留!”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意志,让指挥室的温度骤降。他最后看了一眼山本一木,那眼神充满了催促和最后的警告,然后疲惫又暴戾地挥了挥手:“都去做事!”
筱冢义男胸膛起伏,沉默良久。参谋长的话不无道理,但他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翻涌,难以平息。最终,他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参谋长的建议,但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地图上那个血红的“介休”上。
太岳山区,蜿蜒的山道上。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在晨雾弥漫的山谷间艰难而迅速地行进。满载物资的骡马大车吱呀作响,战士们扛着沉甸甸的弹药箱、粮食袋,搀扶着伤员,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胜利的兴奋和警惕。
“嗡嗡嗡……”
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很快变成刺耳的轰鸣。几架涂着膏药旗的日军侦察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低低地掠过山谷上空,机翼下的太阳徽在晨曦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隐蔽!防空!”各级指挥员的吼声迅速传递开。
队伍瞬间行动起来,大车被推进路旁的树丛,战士们迅速扑倒在岩石后、沟壑里,用树枝、杂草和缴获的日军雨布进行伪装。山谷里除了飞机的轰鸣,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
李云龙和赵刚、孔捷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看着飞机一遍遍地在头顶盘旋、俯冲侦察。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急眼了!”李云龙啐了一口嘴里的泥土,脸上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丢了这么大个宝贝疙瘩,筱冢义男那老鬼子怕是要气得跳脚骂娘了!”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老李,不能大意。鬼子飞机来得这么勤,后面肯定有大动作。侦察机之后,说不定就是轰炸机了。得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尽快进入更隐蔽的山区。”
“嗯!”李云龙点头,对身边的警卫员道:“虎子!传令:一营派出两个加强排,由张大彪亲自带队,前出左右两翼五里,严密搜索警戒!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鸣枪示警!
二营沈泉部负责殿后,清扫痕迹,设置断后警戒哨!三营王怀保部居中,保护好物资和伤员!告诉王怀保,给老子把眼睛瞪大点,尤其是那些刚投诚过来的兄弟,别出岔子!”
“是!”虎子领命飞奔而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张大彪立刻点兵,亲自带着两个排的精锐老兵,如同猎豹般分头钻进了两侧的山林,消失在密林深处。
沈泉则指挥二营的战士,仔细地用树枝扫平队伍走过的痕迹,并在几个关键隘口和制高点留下了隐蔽的观察哨。王怀保带着三营的战士,警惕地护卫在长长的辎重队和伤员队伍两侧。
李云龙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孔捷。孔捷靠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有些苍白,胳膊上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迹,那是昨晚阻击时被流弹擦伤的。他身边跟着的新兵连长,脸上也带着疲惫和未散尽的硝烟。
“老孔,昨晚顶得够硬!五百新兵蛋子,扛住了三百多疯狗的扑咬,没让它们咬到咱们的尾巴,好样的!”李云龙拍了拍孔捷的肩膀,力道不小,疼得孔捷咧了咧嘴。
孔捷吸了口气,苦笑道:“硬是硬,可也真他娘的疼!新兵伤亡不小……看着那些娃娃兵倒下,心里不是滋味。”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李云龙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神变得锐利,“新兵见血是好事!活下来的,就是老兵了!这笔账,记在筱冢义男头上!总比全烂在介休城里强!咱们这次捞回的本钱,够养十个营!”
他顿了顿,看向队伍中段,那里有几副担架,抬着重伤员。李长顺和王老二带着十几个臂缠白毛巾的原伪军士兵,正小心翼翼地帮忙抬着担架,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异常坚定。
“老赵,投诚过来的兄弟情况怎么样?”李云龙问赵刚。
赵刚欣慰地点头:“情绪很稳定!李长顺和王老二觉悟很高,主动要求承担最累的活儿,抬担架、扛重物。下面的士兵看到咱们真打鬼子,而且真打赢了,还缴获这么多,士气很高!都憋着劲儿想打回去报仇呢!是个好苗子!”
“嗯!”李云龙满意地哼了一声,“是好苗子!告诉李长顺和王老二,等回了驻地,老子亲自给他们授枪!让他们当连长!”
这时,队伍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李云龙皱起眉头望去,只见一副担架上,一个重伤员脸色惨白,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还是渗了出来。
“张医生!张医生呢?!”李云龙立刻吼起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背着沉重的药箱,急匆匆地从队伍后面跑过来。他就是在太原方向被地下党营救、投奔过来的外科医生张济仁。
“团长!”张济仁跑到担架旁,迅速检查伤员情况,额头冒汗,“是贯穿伤,肺部受损,失血过多!必须立刻手术清创止血!否则……”
“那就立刻手术!”李云龙斩钉截铁,“找块平整背风的地方!需要什么,让警卫排去给你找!务必把人给老子救回来!这些重伤员,都是老子的宝贝疙瘩!一个都不能少!”
“是!团长!”张济仁重重点头,立刻指挥几个卫生员和帮忙的投诚士兵,寻找合适地点搭建临时手术台。很快,一块相对平坦的背风岩石下,铺上了缴获的日军雨布,简易手术台搭了起来。
张济仁用缴获的、经过严格消毒的手术器械,在几个卫生员的协助下,开始了紧张的手术。他那专注而沉稳的神情,给周围焦虑的战士们带来了一丝安心。
386旅旅部。
“哈哈哈!好!干得漂亮!”旅长陈赓拿着刚译出的新一团战报和物资缴获初步清单,忍不住放声大笑,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一扫而空。他兴奋地挥舞着电报纸,对着旁边的政委王新亭说道。
“老王!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李云龙这小子!他李云龙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啊?!胆大包天是不假,可他娘的从来不是瞎莽!这活儿,干得漂亮!完活儿了!哈哈!”
王政委也难掩激动,接过电报纸仔细看着,手指都有些颤抖:“我的老天……一个整编大队加一个伪军团……军火库、粮库、银行、医院……还有那么多投诚的伪军兄弟……这……这简直是捅了筱冢义男的腚眼啊!老陈,这缴获……太惊人了!足够咱们全旅……不,全师缓一大口气了!”
“那是!”陈赓意气风发,眼中精光闪烁,“过两天,老子非得亲自去一趟新一团!好好‘恭喜恭喜’他李云龙发财!这小子,这次可真是得了个泼天的富贵!”
他收敛笑容,立刻对通信参谋下令:“命令!各部阻击部队,任务完成!立刻按预定方案,交替掩护,梯次后撤!不得恋战!命令新一团李云龙部:务必确保人员和缴获物资安全,加速返回驻地!
抵达后,立刻休整部队,补充兵员,救治伤员!同时,详细统计此次战斗缴获,包括武器、弹药、粮食、被服、药品、金银、器械等所有物资,分门别类,详细上报旅部!不得遗漏!”
“是!”通信参谋大声应命,转身奔向电台。
陈赓走到窑洞口,望着介休方向虽已遥远却仿佛依旧能感受到的硝烟余烬,脸上露出了畅快而期待的笑容。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但此刻,胜利的滋味,足以让整个太岳山为之振奋。李云龙这条“毒蛇”,这次可是狠狠咬下了鬼子一块肥肉!
山道上,新一团的铁流继续向着大山深处蜿蜒。头顶,鬼子的侦察机不甘地盘旋了几圈,最终无奈地拉高,消失在云层之中。
张大彪派出的尖兵如同警惕的触角,在密林中无声潜行;沈泉的断后部队仔细地掩盖着痕迹;王怀保守护着来之不易的缴获和伤员。
张医生在简陋的“手术台”上与死神赛跑;李长顺、王老二等投诚官兵抬着担架,汗水浸透了崭新的八路军军服(刚换上的缴获品),脚步却愈发坚定。
李云龙走在队伍中间,目光扫过这支疲惫却士气高昂的队伍,扫过那满载的物资,最后望向太原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新的篇章,将在血火与智慧中继续书写。
兄弟们老铁们。朋友们如果本书没有让你们失望,麻烦你们给个五星好评吧。
免费的打赏给来一波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