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湾，新一团团部窑洞。激战后的硝烟味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但窑洞里却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亢奋。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围坐在粗糙木桌旁几张疲惫却兴奋的脸庞映得发亮。
李云龙、赵刚、孔捷、张大彪、沈泉、王怀保挤在一起，桌上摊着厚厚的清单。洞外，山谷里堆成小山般的物资被严密看守着，在晨曦中闪着诱人的光。
“老孔，”李云龙搓了把脸，看向孔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先说说，咱们伤亡多少？”
孔捷脸色凝重，掏出被硝烟熏黑的小本子，手指划过纸页：“团长，政委，各位，这硬骨头啃下来了，可咱们的牙口也崩了。全团伤亡，不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全团开战之前，共计兵力约2700人。加上伪军投诚兵力550人。攻取介休县城共计投入总兵力3250人。
“全团总计阵亡官兵：352人。 其中一营老底子68人，新补充的100名新兵阵亡42人；二营老底子41人，新兵阵亡38人；三营老底子（含加强的警卫连）阵亡55人，新兵阵亡22人；我带的那500名新兵（含配属阻击的），阵亡86人。”
另外侦察连，骑兵连、工兵连、尖刀队、炮兵连团各直属单位共阵亡。40人。
“重伤（需长期休养，可能无法归队）： 全团共计124人。张济仁医生那里有52个重伤员在阎王爷手里抢人，情况不稳。”
“轻伤（基本带伤作战）： 不下400人，还能打的轻伤员估摸有350左右。”
孔捷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带的新兵，没经历过血火淬炼，面对鬼子那种疯狗扑食，顶得艰难，损失……触目惊心。看着那些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娃娃兵倒下……”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还有俘虏情况，”孔捷翻过一页，补充道，“在打扫战场和清理残敌时，共收容伪军和日军伤兵约400人。其中日军伤兵约15人，伪军伤兵385人左右。押运回王家湾的路上条件艰苦，有7名日军伤兵伤势过重，没挺过来。
现在还剩日军俘虏8人，伪军俘虏385人。都集中安置在村后废弃的窑洞里，派了警卫看守，张济仁医生也抽空去简单处理了一下。”
窑洞里一片沉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哔剥声。
李云龙沉默地点点头，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投诚过来的兄弟呢？李长顺、王老二他们的人，折了多少？”
孔捷翻过一页：“李长顺的一营和王老二的二连、三连（臂缠白毛巾起义的）， 打得很硬气，尤其是最后肃清残敌，敢打敢拼。阵亡78人，重伤23人，轻伤一百多。现在能拿枪的，加上轻伤员，大概还有四百四十来人。”
“嗯。”李云龙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死的，是响当当的汉子！活下来的，就是咱新一团的脊梁骨！老孔，亮亮家底！让大伙儿听听，咱这血，流得值不值！”
提到缴获，窑洞里的空气仿佛瞬间点燃。孔捷眼中精光一闪，拿起那份厚实的清单，声音陡然洪亮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值！太他娘的值了！团长，政委，各位！咱们这回是掏了筱冢义男在晋中平原的裤裆！金山银山堆成山！”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连贯地汇报，不再分点，语速快而清晰：
“先说军火武器这块命根子！
火炮方面： 宫野大队那两门92式步兵炮囫囵个儿拿下，军火库最里头还藏着仨崭新的，油纸包都没拆！统共五门92炮！配的70毫米高爆弹、穿甲弹整整350发！
41式山炮炮弹在军火库清点出100发，崭新锃亮！孔捷说可惜没有山炮。应该是给别的部队储备的。
97式90毫米迫击炮，宫野大队原有四门，打坏一门修好了，军火库里又翻出四门带木箱的，总共8门！专用的炮弹600发！（7门完好，）
掷弹筒战场上捡的加上军火库存的，56具！专用的小甜瓜榴弹1000发！”
“重机枪： 兵营、指挥部、城墙上缴的加上军火库压箱底的92式重机枪，12挺！保养得都不错，子弹海了去了！”
“轻机枪： 各处划拉加上军火库补充的歪把子62挺！起义带来的和缴获的捷克式22挺！总计轻机枪84挺！”
“步枪： 鬼子身上扒的和军火库里成堆的三八式，约3500支，成色好！捡的破烂和起义兄弟自带的汉阳造、约700支汉阳造。总计步枪约4200支！”
“冲锋枪手枪： 从伪军警卫连和蔡扬老窝里搜出晋造一七式冲锋枪25支，子弹7800发左右！
军官身上撸的和军火库翻的驳壳枪68支，子弹不少。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32支。”
“弹药总量： 各类型子弹粗粗一算，不下20万发！手榴弹手雷（鬼子97式、）8000多枚！tNt加黑火药的炸药500公斤往上！”（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静，连李云龙都倒吸一口凉气。）
孔捷稍微停顿，喝了口水，继续道：
“再说财物，端了正金银行老窝和抄了汉奸家底：黄金，金条金锭金首饰熔了算，总计1500两，合46公斤多！
白银，银元宝袁大头鹰洋杂银，折合大洋5万块！
现金，鬼子票汉奸票法币等，折合大洋约10万块！
还有些古董字画珠宝玉器一小批，得找地下党的同志帮忙变现。”
“医疗和特殊装备这块，端了鬼子医院老巢和军火库犄角旮旯：医疗设备有全套手术家伙事儿三套、显微镜两台、高压消毒蒸锅一台、专给设备供电的小型发电机一台、担架五十副、铁架子病床拆了三十张回来。
药品堆成山，磺胺量大管饱、吗啡二十盒、奎宁十五箱、消毒酒精碘酒、绷带纱布棉花，足够全旅全师用上大半年！
特殊装备： 军火库最里面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整整齐齐码着三千套全新的鬼子防毒面具！油纸包得好好的！在火车站仓库和鬼子油料点，找到了配套的柴油，整整二十大桶！密封得好好的！”
孔捷接着道；“粮食被服是扫光了粮库和被服厂：主粮大米白面小米高粱黄豆足足十八万斤！豆油盐巴也不少。
崭新鬼子军服夏冬装约两千套、厚棉大衣一千五百件、大棉被两千床、胶底军鞋三千双。缴获的伪军破烂被服若干凑合能用。
西关被服厂抢出来的棉花包两百大包，每包估摸一百斤。粗细棉布厚帆布五百多匹。”
“最后是机器家伙什儿，车站和小厂子能拆的都拆了：从火车站仓库和鬼子小修理厂拆回柴油小发电机两台！
小车床钻床零件和修枪修炮的家伙什儿几大箱。捞着鬼子新电台四部，都好使，电话机二十多部，电话线一大捆。
新增健壮骡马九十头，胶轮大车三十五辆。城里能开走的鬼子卡车四辆。”
孔捷终于念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清单放在桌上，端起水碗猛灌了几口。窑洞里一时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油灯的哔剥声。这份沉甸甸的家当带来的震撼，远超一场大胜。
张大彪第一个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五门92炮？！八门90迫？！老天爷！团长，这下咱们攻坚可就有硬家伙砸门、拔钉子了！发财！发大财了！”“3000套防毒面具？好东西啊！团长，这下咱不怕鬼子放毒气了！”
沈泉搓着手，脸上带着标志性的促狭笑容接口道：“大彪，瞧你那点出息！光想着砸门？
有了这些炮，以后咱二营打仗，就蹲后面看柱子兄弟放烟花，等鬼子被轰懵了，再上去捡洋落就行！轻松又省力，气死筱冢老儿！” 他的话引来一阵低笑。
李云龙也咧开嘴笑了：“柱子这小子确实该乐疯了！咱们那门宝贝山炮，原先就抠抠搜搜38发炮弹，这下100发崭新锃亮的炮弹管够！够他小子轰他娘个痛快！
还有那三千套防毒面具，大彪说的对，以后不怕鬼子放毒了！沈泉你小子想得美，炮火准备完了，冲锋陷阵还得靠你们！”
李云龙接着转头对门口的警卫连长虎子喊道：“虎子！听见没？你那警卫连原先那11支‘花机关’，子弹都快打光了，当烧火棍使！这下好了，25支新的，子弹管够！
虎子兴奋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是！团长！保证把警卫连的火力提上去！”
王怀保接口道： 团长从火车站仓库和鬼子小修理厂拆回来的柴油小发电机两台！”
这铁疙瘩可金贵了，咱们费老鼻子劲拆下来，一路人扛马驮弄回来的！山路太难走。”
李云龙点头：“好！有机器有油，张医生那边救命的家伙什儿就能派上大用场！”
王怀保嘿嘿笑着补充：“团长，那四辆卡车都藏在刘家湾山沟里了，尖刀队做的伪装，天上绝对瞅不见。山路实在爬不上来。”
李云龙点头：“藏好！那是咱们以后的腿！宝贝疙瘩！”
赵刚看着清单，由衷感叹：“我的天！这缴获……尤其是这四千多支枪和二十万发子弹！加上咱们原有的，全团一人一支半都富裕！新兵和投诚的兄弟都能换装好枪了！还有这药品粮食，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奶奶的……”李云龙从震撼中回过神，眼睛瞪得像铜铃，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火苗乱窜，“值！真他娘的值了！老子用三千多号兄弟去搏命，搏回来一座能养兵、能打仗的金山！”
他兴奋地站起来，叉着腰：“老赵！你立马！把这单子，一项不漏，给老子归置好，用电台，发给旅部、师部！武器、弹药、粮食、药品、防毒面具这几样，给老子标得大大的！让旅长师长也跟着乐呵乐呵！”
“还有，”李云龙转向赵刚，指着桌上另一份刚写好的名单，“老赵，那385个伪军俘虏，你按咱们八路军的政策，抓紧时间甄别处理！
发动群众，查清楚底细。手上沾了老百姓血、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公审大会，该枪毙就枪毙！一个不留！剩下的，愿意改过自新、打鬼子的，给老子好好教育改造！咱们现在家大业大，也需要人手。”
赵刚神情严肃地点头：“明白，老李。政策我清楚，首恶必办，胁从教育。我会尽快组织政工干部和地方同志进行甄别审讯，该处理的绝不姑息，能争取的尽力争取。”
“嗯，这就对了。”李云龙又转向孔捷，“老孔，那8个鬼子俘虏，都是伤兵吧？别让他们死了。回头让团部警卫排派个加强班，押送到旅部去！
或者直接想办法送去师部、总部！告诉上级，这是反战同盟的好苗子，让他们去教育！咱们没那个闲工夫跟小鬼子磨嘴皮子。”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自己的伤兵还救治不过来呢，还救他妈的小鬼子。
众人沉默。
“好的，老李！”孔捷应道，“我安排可靠的人手，等他们伤势稳定点就送走。”
赵刚，郑重点头：“好！我亲自整理（缴获清单），立刻发报！把俘虏的处理方案也一并报上去。让首长们也知道咱们新一团的战果和后续安排！”
“张大彪！沈泉！”李云龙目光如电扫向两位主力营长。
“有！”两人唰地站直。
“你们俩营，是咱团的铁拳！这次伤筋动骨主要在你们。优先从那些挂彩轻、能立马归队的老兵里补！
再从昨晚血战里活下来、见过真章的新兵蛋子里，挑最硬气、最机灵的，给老子填进去！ 一营、二营的编制，尽快给老子塞满！
家伙什儿，捡最好的上！歪把子、捷克式、掷弹筒，优先给你们配足！那五门92炮，柱子（王承柱）的炮连先搂着，但你们营得出人跟着学！别当甩手掌柜！”
“是！团长！保证把拳头再攥硬实！”张大彪和沈泉异口同声，斗志昂扬。
“王怀保！”
“到！”
“你的三营，殿后、押运，功劳不小。老兵底子在，也优先补充见过血的新兵。另外，”李云龙转向孔捷，“老孔，第四营的担子，你先挑起来！代理营长！”
孔捷没有二话：“行！团长放心！”
“第四营的兵，主要就是李长顺、王老二带来的那四百四十号投诚兄弟！”李云龙语气斩钉截铁，“把人打散！混编！ 李长顺、王老二，是两条好汉！给他们当连长！一人带一个连！
下面的排长班长，从他们信得过的骨干里挑！再掺进去一些咱们三营的老兵和可靠的新兵当骨干！
第四营的架子，就这么给老子支起来！ 武器，给他们，各连配备一半的38大盖儿。剩下的用他们保养比较好的汉阳造。慢慢换！”
“老赵！”李云龙最后看向赵刚，神色无比严肃，“这些投诚兄弟的脑袋瓜子，你得给老子洗透了！重中之重！ 他们刚跟咱们宰了鬼子，手上沾了血，这是投名状！
但以前毕竟走过歪路。你得亲自抓，派最得力的政工干部！跟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讲，咱八路军是穷棒子的队伍，打鬼子是为国为民！要让他们从心窝子里认这个家！明白吗？”
赵刚神情坚毅：“老李，我明白！这件事我亲自抓，绝不含糊！一定尽快让他们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革命战士！”
李云龙满意地点点头，环视众人，大手一挥：“各营立刻按方抓药！整编！补充！休整！家伙什儿尽快发下去，让兄弟们熟悉新伙计！粮食被服，紧着伤员和一线兄弟！
告诉炊事班老王头，今天晌午，全团加餐！白面馒头管够造！肉罐头给老子开十箱！咱们新一团，得好好消化消化这块大肥肉！”
他顿了顿，想起一事，对赵刚补充道：
“对了老赵！这次县大队、区小队的乡亲们帮了大忙，没他们，咱们搬不空介休！
不能让人白忙活。从缴获的汉阳造里，挑200支成色好的，配上2万发子弹，再给他们500颗手榴弹！你负责联络，尽快给他们送过去！告诉他们，这是咱新一团的一点心意，打鬼子，还得靠大伙儿齐心协力！”
赵刚立刻应道：“好！这事办得漂亮！我马上安排人清点，亲自跟地方上的同志交接。有了这批家伙，民兵的腰杆子也能硬不少！”
“是！”众人轰然应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豪情和对未来的憧憬。窑洞外，王家湾沐浴在朝阳下，山谷里那座用鲜血和勇气换来的“金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新一团这头饱餐战饭的猛虎，舔舐着伤口，磨砺着更锋利的爪牙，静待着下一次雷霆出击。
赵刚坐到崭新的电台前，开始起草那份注定会让386旅乃至129师都为之震动的、沉甸甸的捷报与物资清单。他知道，当这份电波飞出去，旅长那熟悉的大嗓门恐怕会立刻顺着电话线或者电报追过来——那绝对是带着狂喜和“打土豪分田地”般兴奋的“问候”。
李云龙则叉着腰，望着洞外堆积如山的物资，嘴角咧到了耳根，仿佛已经清晰地听到了旅长那标志性的咆哮：“李云龙！你小子这回是真他娘的发了横财啦？！给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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